鹵水拼盤一上桌，身為美食UP主的劉英浩眉頭就皺了起來。
因為這是一個很實在的潮式鹵水拼盤，實在到它不應該出現在這種檔次的餐館。
更不要提，幾萬塊的飯局。
實在，有時候并不是一個正面的詞。
比如這拼盤里，那些鵝肝、鵝腎和鹵肉，它們的厚度，要比平常的拼盤里的同類，厚上四五倍，不能說不實在。但劉英浩真的已經感覺，這家所謂半砧瓔珞的私廚，大約算是廣州餐飲界之恥了。
這是廚房基本的刀功啊，要連這刀功都沒有，開什么餐飲嗎？
再有格調，餐飲最后還是在落到菜肴上，對不對？
所以劉英浩壓根就沒的拿起筷子的興趣。
但相比而言，剛剛抽出一根煙的程子軒，卻就瞇起了眼睛。
因為程子軒看見老先生夾起一塊厚實的鹵肉，在嘴里嚼了起來，眼神里，有一種失去焦點的感覺。以至于，程子軒放下了他名貴的打火機，他擔心，那一聲悠揚的金屬簧響，會打斷老先生的狀態。
“這鹵肉不錯！”老先生大約過了五六秒，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這么說道。
他還對邊上的劉英浩說：“阿浩，這才是鹵肉嘛，你試試，你們年輕人啊，花巧的東西食多了，根本不曉得，正宗的味道該是怎么樣！”
充滿“爹味”的腔調，但祖父專門讓劉英浩請假來陪老先生，所以劉英浩也只能打了個哈欠，當沒聽到。
可是老先生并不打算就此作罷。
他拿起公筷，給程子軒和劉英浩各挾了一塊鹵肉：“試一下啦！真的是‘正’！”
將信將疑，兩人還是吃了，的確這鹵肉比起尋常的潮汕鹵肉，會有不同，但至少劉英浩不覺得這種不同，是正面的效果。
因為能感覺到更有甘甜味道，而這種甜味，加上切得厚，就難免有膩感，至少吃一塊之后，劉英浩是不會短時間內，想吃第二塊了。
倒是程子軒，本著捧老先生的場，微笑著又自己夾了一塊。
程子軒吃了兩塊厚實的鹵肉，突然感覺到這下關沱茶的好處來！
它是拼配茶，它相比之于名貴的純料茶，粗賤，但它解膩啊。
而他的舉動，讓老先生很高興，對劉英浩說道：“看見沒？程總才是識貨！”
“是托您的福，要不然的話，我也吃不到這種舊式的正宗粵菜。”程子軒遞了煙給老先生，殷勤地點上火，然后笑著說道，“很多東西，您要不指點，我們很容易，就被這表面所迷惑。但就是有了前輩的經驗，這才能少走許多的彎路。”
這時他們自己帶的茅臺也開好了，程子軒端起杯子，敬老先生。
老先生看起來興致很高，漸漸地，引入了商業上的話題，越聊越是入港，以至于劉英浩坐在邊上，就感覺自己是個多余的人。
而菜，一道道地上來，千層鱸魚塊、花膠雞絲、炸傻鱔、頭抽鴨舌、傳統鹽煎肉、椒絲腐乳浸通菜，擺盤沒話說，香氣也是極好的，試了幾筷，味道確實也不賴，但劉英浩覺得，至少沒好到，如程子軒所暗示的，上萬元一桌的地步，而且份量還不多，他還不能任性地下筷子，坐著便有些不耐煩了。
可是老先生和程子軒，都吃得很投入，贊不絕口。
特別是老先生，從千層鱸魚塊到鹽煎肉，幾乎一個菜，就能講出一段昔日往事來。
而對于程子軒來講，他是一個絕好的聆聽者，每一次回應都恰到好處。
主食還沒上來，程子軒和老先生，已經把幾千萬美元的投資項目，聊到差不多了，老先生已經打電話給他這邊的法務，讓他們跟程子軒公司的法務，去做對接，去推敲合同的細節和字眼了。
“我出去接個電話。”劉英浩找了個籍口，推開門溜了出來。
他不想煞風景，但他又不是跟程子軒一樣，需要跟老先生進行商業上的接觸，所以也不太想勉強自己，去當一個合格的捧哏。
“還有小包廂嗎？”他向走廊的服務員問道，他是真的餓了。
剛好有一個小包廂的客人結了賬走，服務員問了一下廳面經理，就把劉英浩領到了這個小包廂里。
“蝦餃，濕炒牛河，白切雞，釀豆腐，全部要半份，快點上。”劉英浩沒好氣地對服務員這么吩咐，后者正想告訴他，這里沒有半份的概念，劉英浩就不耐煩地說道，“錢我可以按一份的給，你給我上半份的量就可以了。”
因為剛才那可能要上萬塊一桌的菜，讓劉英浩感覺，對這餐館沒什么信心。
他擔心上萬塊就那樣，自己點個幾百塊的，不知道會差成什么樣。
所以點半份，實在難吃的話，至少不會太浪費。
白切雞是最快上的，劉英浩看了一眼，就有點驚訝，這刀功，不差啊！
這是清遠做法，一只白切雞，如何下刀，才能擺盤好看，是有非常多的講究。
而且使用斬切的刀法，它要比切鹵肉，更考驗廚房的眼、手、刀的協調和水平。
劉英浩夾起一塊雞肉，沒有沾姜蔥汁，直接放進嘴里，嚼了兩口，就感覺這種違和感更強了，熟而不爛，皮爽肉滑，絕對百分百的上品啊！
完全跟剛才那桌的風格，不是一回事！
這不沾醬的清遠白切雞，雞肉的選材和烹制等等，對于好于此道的食客，一口就能吃出差別，劉英浩毫不懷疑，這白切雞，應該是在轉小火時，鍋蓋上，是有壓冰塊的！
“那鹵肉切那么大塊，人家故意的？”劉英浩一邊吃，一邊自語。
而當蝦餃上來，僅僅咬了一口，劉英浩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可找到你了！”
接著他推開門跑出去，對著走廊的服務員問道：“我要見你們大廚！你們大廚是不是長得很漂亮？一定是她，一定是！”
然后他喃喃地說著一些服務員完全聽不懂的話，什么“打蝦膠之前，先挑蝦腸”又什么“肥肉浸過清水?！所以食不出油的！”接著又說，“蝦餃下這功夫，我只見過她會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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