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姍望向自己的眼光，陳曉欣笑了起來：“我阿爺在世時，做過一次這樣的腸粉，我老豆也說，他們年青時，腸粉就是這樣的。其他的，你是想我一環一環，推給你聽，還是把這些交給我，你去研究怎么做出這幾道菜？”
李姍明顯是一位專業的廚師，而不是捧哏，她放棄了想在這里再抽一根煙的念頭，馬上起身，拿起那本上海錦江飯店，六十年前出版本的粵菜教程，趁著還沒到飯點，去廚房試驗可操作性了。
不過她剛走了一會，估計才到廚房吧，就發了條微信給陳曉欣：“鹽煎肉，四川菜來的啊！人家要找正宗粵菜味道，我們這樣好嗎？”
張笑笑在邊上也搔著自己的齊耳短發，向陳曉欣問道：“我百度了，是噢，就是四川菜啊欣姐，人家要吃正宗粵菜，我們直接給上麻辣火鍋，這能行？”
陳曉欣沒要理張笑笑，先回復了李姍：“石碁八寶霸王鴨是粵菜吧？”
“當然是，現在還是芳村那邊酒樓招牌菜。”李姍也很快就在微信上回復。
陳曉欣也不打字了，直接發了條語音：“八寶鴨是上海菜啊，石碁八寶霸王鴨就是毫無爭議的粵菜；鹽煎肉是四川菜，傳統廣式鹽煎肉，就是粵菜。食在廣州！”
很快李姍那邊就發回來一個“OK”的表情，沒有就這個問題再討論下去。
“為什么？”張笑笑沒有放棄求知的欲望。
陳曉欣把杯里的咖啡喝光，她有點憔悴，每天各種事務輪番侵蝕，就算她素來精力充沛，也很有些吃不消。但張笑笑跟她這么久，陳曉欣還是愿意把自己的推斷，跟她分享的，也期望從張笑笑那里，得到某些不同角度的解讀：
“那個年代，這位老先生的家庭成分不好，地主資本家啊，他家也是因為這個，才往外跑的。所以就算家里有金銀，你猜猜，平時敢拿出來炫耀嗎？”
有些東西，挑破了窗簾紙，就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張笑笑就大笑起來：“對對！欣姐你太厲害了！那時候叫啥，羞羞的鐵拳啊！”
這下輪到陳曉欣一臉愕然了，張笑笑被她盯了有三四秒，很不自信拿起手機搜索了一下，才吐了吐舌頭。
陳曉欣點了點頭，開始燒水，準備泡茶：“所以天九翅，燕窩之類的，就算吃，那也只能在家里偷偷吃，那時他家也不可能有什么傭人、廚師了，搞不好，在家里，想做都做不了。”
哪怕現時盛世，不是廚師的，又有幾個人，哪怕允許使用搜索引擎的前提下，能在家里做得好魚翅和燕窩？更別說，當時技術壁壘很嚴重的時代，隔行如隔山，原來家里用習慣了傭人和廚師的地主資本家，在家恐怕也折騰不了這些。
“所以，這些是不用考慮的。”陳曉欣一邊放著茶葉，一邊說道，“記得上次東安雞的事件嗎？客人吃不了辣，回去鬧肚子。”
張笑笑愣了一下，就笑了起來：“阿梅一心要推廣的，國宴東安雞！！”
她剛一說完，自己就醒悟過來了。
按阿梅的說法，東安雞當時也有資格上桌啊！
說破天了，不也就一只雞么？
張笑笑這么想著，都不自信了：“欣姐，這雞真上過國宴？”
陳曉欣笑了起來：“東安雞是不是真的上過國宴，我不太清楚，人家東安雞是這么宣傳，肯定不是空穴來風，這個細節你有興趣就去問阿梅。但是72年的國宴菜單，你可以百度一下。”
在5G時代，這是很簡單的事，張笑笑馬上就搜索出結果了。
中方菜單為：冷盤（包括鹵蛋、蛋卷、火腿、香腸、填鴨等）、芙蓉竹筍湯（竹筍蛋白湯）、三絲魚翅、兩吃大蝦（炸燜大蝦）、草菇蓋菜（蘑菇芥菜）、椰子蒸雞、杏仁酪、糕點、水果。
美方答謝菜單為：冷盤、豆苗鴿蛋湯、芙蓉三鮮、母油鴨塊、素什錦、松鼠桂魚、核桃酪、點心和水果。其中冷盤前菜包括鹽水浸鴨，雙色魚卷，碗豆大蝦，黃瓜，蕃茄及青蔥，橙汁雞牛柳，粵式燒腸。芙蓉三鮮包括海參、雞柳及大蝦，點心包括湯圓及米糕。
張笑笑很有些不敢置信：“美方這個還好些，咱們中方的，擱現在，但凡能交得起個稅的人，發了薪水咬牙整一頓都吃得起啊，這就國宴？”
當時的風氣和物質的緊張，就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明白了嗎？阿姍看不懂的菜，就全都不用做。”陳曉欣笑了起來，“當年，國宴也不過如此，老先生那家庭成分，你想想，他們家平日，要不是想著作死，能吃什么太昂貴的玩意？”
張笑笑聽著，拼命地點起頭來。
于是陳曉欣給程子軒發了一條信息：“程先生兩個人的飯局，我考慮了一下，你跟我哥也是朋友一場，我這邊盡量能幫就幫吧，冷盤前菜潮汕鹵水，六個菜，一份主食。”
“行，那謝謝你。”程子軒也回得很快。
陳曉欣拿著手機，無聲地笑了笑，回了條信息：“程先生，那百分之二十的訂金，和百分之十五的預付款，麻煩你先付一下。”
這次程子軒沒有馬上回復了，過了一條，陳曉欣的大哥打了個電話過來：“妹頭，要不要這么絕啊？你還要跟阿程收定金？還預付款？”
“因為宴會的定金不能超過兩成，所以我才分開跟他收的。”陳曉欣笑著這么對她大哥說道，“看你面子，別跟他收定金和預付款？廢柴，你跟我說面子？你要是有面子，我現在就用得著來搞這餐館？”
陳曉軒很機智，在妹妹開始罵他之前，就果斷的掛斷了電話。
邊上坐著的張笑笑是有眼色的，看陳曉欣打電話，就接手過來泡茶，等陳曉欣掛了電話，才低聲說：“欣姐，那邊如果不訂了呢？”
她能在極短時間內，無論搞到那幾份，現在互聯網上搜索不到的老菜單，或是馬上拿到那本上海錦江飯店的粵菜指南，都是付出代價的，如果程子軒那邊不來了，張笑笑感覺自己就白虧了。
“他不來，最多就虧個一萬幾千，你不要這個死樣子啊。”陳曉欣也感覺無語，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性格，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皺起眉頭對張笑笑說道，“你啊，三十塊出租車費報不了，就跟世界末日一樣。別這樣。”
這時微信上，程子軒發了條信息：“什么時候能赴宴？詳細的菜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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