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館里盯了一整個星期，盡管是虧損，但這個成績對于陳曉欣而言，并沒有突破她的預期的底線，所以她也算暫時放下來心，在這個五月份的早上，難得睡了一個懶覺。但她很快就發現，她這個簡單的愿望，也很難以實現。
因為母親黃櫻八點多就在客廳罵罵咧咧，故意用力地摔打著什么東西。
“娘！又怎么了？”陳曉欣爬了起來，隔著門高聲問道。
盡管她知道，自己開口，母親的表現欲會進一步被激發，但作為家人，很難聽見這樣的動靜，而不詢問她發生了什么事情。
“死人狐貍精，又作狀要去找工作，威脅我……”黃櫻果然一聽到女兒搭話，就開始她的無限循環吐槽，陳曉欣坐在門后面，聽了一會，竟然很快就睡著了，直到十點多，樓上不知道哪家人開始裝修了，才讓她又一次醒了過來。
當陳曉欣打開門去洗漱時，黃櫻已經出門了，大約找到麻將搭子或是廣場舞的同好。但是陳曉軒和劉宛晴兩夫妻坐在沙發里，一言不發。劉宛晴臉色鐵青，一副隨時時能上演血腥恐怖片的模樣；而陳曉欣看了一眼自己的廢柴大哥，后者少見的沒有在打游戲，但抱著腦袋，長呼短嘆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問題。
“廢柴，怎么了？”陳曉欣一邊刷牙，一邊向他問道。
陳曉軒重重地抹了一把臉：“我們去找工作，那些人真的是賤人！”然后他罵了一連串的粗口，才接著往下說，“以前叫我大佬，現在我去問他，能不能找份工作？你知道那王八蛋說什么嗎？他說要不，讓我去佛山禪城那邊他家的工廠，去流水線，包廁盆！就是那種蹲便盆，用紙箱打包，讓我去做這個！一個月給我兩千多！連個稅都沒資格交！”
說到這里，陳曉軒氣得真的在發抖：“以前我隨便請他喝酒唱歌，就大幾千了，他喵的，這么對我！人干事？”
“那不然呢？”陳曉欣含著牙刷，一邊刷牙，一邊沖她哥問道，“阿嫂就有技術，至少都有個大專文憑，你呢？廢柴，你呢？文憑沒文憑，工作經驗沒工作經驗，嗯，你有失敗的CEO經驗，你覺得哪個公司或企業，需要招聘老板或是CEO呢?”
她刷完了牙，開始洗臉：“哪個公司會招聘老板或有失敗經驗的CEO呢？你自己想想。當保安，還要求有個當兵的經驗呢，你也沒有。沒有任何技術，沒有年齡優勢，沒有學歷，包廁盆，不失為你人生的一個新起點吧？實話說，肯讓你去包廁盆，也當你是朋友了，你要來餐館應聘洗碗保潔，我是肯定不會要你的，一看就不好招呼，上班就等下班，打了卡專心摸魚的家伙，我找誰不好找你？”
“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要不要一連串的狠踩你大哥我啊？死妹頭，沒人性。”陳曉軒直接被妹妹懟到啞火，想了一下，似乎感覺，好似也沒有那么生氣了？因為陳曉欣給他這么一拆分，他想了想，還真的，三無，無學歷，無技術，無相應的工作經驗——難道真的指望有企業招老板要有失敗經驗的CEO嗎？
陳曉欣洗好了臉，揭開鍋蓋，果然里面的蒸架上，有著五個叉燒包，應該是黃櫻出門前給全家人準備的早餐。她把煤氣灶打著，鍋里水一開，幾分鐘便又蒸熱了，對付著就是一頓了。
“阿嫂，你怎么樣啊？”她邊吃著叉燒包，邊向劉宛晴問道。
劉宛晴有些麻木地轉過頭，因為呆坐了許久，陳曉欣甚至聽到她骨節的響聲：“只有一家愿意請我，但是，說要從頭做起，從資深發型師做起。”
資深發型師，其實就是大型發廊、發型屋里，普遍來講，最低一級的了。
因為并沒有新手發型師，或是資淺發型師，最低一級就是資深發型師。
那相應的底薪和剪發的提成，當然也就是最低一檔了。
這也就是劉宛晴無法接受的關鍵。
“剪頭發，靠手藝吃飯的嘛！要是沒有人找我剪，那我也做不下對不對？”劉宛晴說著，眼眶就又紅了起來，“死綠茶婊！她們怎么就這么惡心呢！是，我就算家里不行了，老公把餐館搞砸了，我也沒偷沒盜，我出去工作，靠自己手藝吃飯，她們為什么就一個個等著看我笑話呢！”
陳曉欣咽下最后的一塊叉燒包，從冰箱里拿了支電解質水出來，灌了一口，驚訝地問劉宛晴：“你真的不知道為什么嗎？你不知道，她們為什么針對你嗎？”
“我哪里知道？當年我也沒得罪她們啊！結婚也有給她們送請帖，都多少還有隨禮，我也記著的呢，現在就給我臉色看，一個兩個的！”劉宛晴真的是越說越氣，很有點咬牙切齒的模樣。
陳曉軒走到她邊上，往沙發里一躺，望著劉宛晴說：“你漂亮啊。”
“啊？”劉宛晴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去照一下鏡子嘛，你家里環境好還是不好，你總歸比她們漂亮，你老公盡管是廢柴，但也是個帥哥，打扮一下，還是能看得過去的。對吧？你也不用租房，對不對？就算現在情況沒有以前好，但衣著打扮，因為你身材保持得好，也不用重新買衣服，你看上去也光鮮啊，她們為什么不能妒忌你？阿嫂，你說給我聽聽，她們為什么不能妒忌你？”
被她這么一說，本來氣到面無人色的劉宛晴，臉也繃不住了，“撲哧”一下笑了起來。
陳曉欣站了起來，對自己兄嫂說：“反正你倆沒事，這幾天跟我走吧，幫我做個社會調查，我要看看同行的數據，然后再跟咱們自己的餐館的數據，做一個橫向對比。”
“你要教我們做商業間諜嗎？”陳曉軒聽著就激動起來。
陳曉欣望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我是幫你早日熟悉，包廁盆的流水線工作罷了。”
而今天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陳曉欣之前還沒辦完辭職的公司。
陳曉欣把IPAD和電磁筆遞給了自己大哥：“你就在這咖啡廳坐著，透過玻璃看著，記錄下，這一層每家食店，進出的人數，嗯，如果你要去洗手間，就讓阿嫂替你記。”
然后她就下樓，走去對面的大廈，也就是她前公司所在的大樓，有些東西，還得得有一個句號，然后才能輕快前行。
不論是她的運營工作，還是陳曉軒的失敗CEO工作，或是大嫂的家庭主婦工作。
沒找到那個句號，往往真的很難重新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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