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繆大樁這一番流利的話語之下,一些過路人便也信了,沒再多加過問。
甚至有一些人還在一旁“勸”沈霖。
“你個小娃娃,怎得一個人走了這么遠啊,同家里人置氣也不是這樣置氣的啊,快跟你叔叔回去吧,別真把你奶給氣著了。”
“就是啊,這親人之間哪有隔夜仇啊,你哪怕是跟他們吵架了,也不能說不認識他們的呀,看你叔叔這個著急的樣子也不像裝的,快點跟他回去吧,然后跟家里人道個歉就完事兒了。”
......
繆大樁拉著沈霖的手腕,見他一直在掙扎,便伸手去搭他的肩膀。
“不要,我真的不認識他,他不是我叔叔,我也不叫嘎子,我家住在......嗚嗚嗚......”
沈霖正準備要再說些什么,就被繆大樁捂住了嘴。
“孩子不懂事,我怕家里人等的急了,就不再耽擱了。”
繆大樁說罷便準備直接將他抱起來。
這小兔崽子,還這能鬧騰啊。
大娘見形勢越來越不對勁起來,便上去攔了下。
她自己有一個兒子,小時候便是同家里人鬧脾氣,然后走丟了三天,之后官府抓到了那群人販子,也將她兒子帶了回來,但人雖然是找回來了,但腦子卻是燒糊涂了,現在神智不清的,只能待在家里哪兒都不能去。
所以從這之后大娘便是最看不慣人販子了的。
要是這人真是那娃娃的叔叔還好,那萬一不是呢?
而且瞧著那娃娃掙扎的那么厲害的樣子上,大娘覺得十有八九自己的猜測就是對的。
繆大樁將沈霖橫抱了起來,一只手還捂住了他的嘴。
嘿呦這小子,還不輕啊。
沈霖急得眼淚都已經流干了,可是繆大樁的手實在是太用力了些,他使勁叫也只能發“嗚嗚嗚”的聲音。
在這熱鬧的街道里,旁人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見。
自己的雙手也被繆大樁的另一只手反扣在身后,動彈不得。
現在只有兩條腿能動彈。
沈霖掙扎著,腦子里想起了之前鄭梓瑜給他講的話本子。
話本子里說,小孩子要是被人販子拐走了之后,幸運的話被賣給其他大戶人家做孩子,當然這只是極小的部分,不幸運的話就是吃不飽穿不暖,動輒打罵的下場。
他先前去外祖家和周圍的孩子們一起玩的時候就聽說,小花她的娘就是因為她弟弟被人販子拐走之后就瘋了的。
后來小花家里為了安撫她娘,不知道從哪抱回了一個和她親弟弟長得有七八分相像的男娃,但是那男娃的處境可不好。
小花娘清醒的時候對他還好,不清醒的時候就對他連踢帶踹的,沈霖都是親眼瞧見過的。
他不想被賣給別家管別人叫爹娘,也不想過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不想天天被打罵,不想每天只能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他想回家,他保證以后再也不離家出走了。
沈霖掙扎的滿頭是汗,加上嘴巴又被繆大樁捂著,滿臉通紅。
忽然他感覺自己踹到了什么東西。
“哎喲誒,前面的年輕人,你停下停下!”側邊傳來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
繆大樁現在只想早點將這小娃娃帶回去接手掉,哪管得了這些。
誰知那老太婆卻是直接扒住了他的腿,力道還挺大,動彈不得。
“大家快來看啊,他們把我的祖傳玉鐲給摔碎了,連句道歉都沒有現在就想走嘞,哪有這么欺負我一個老太婆子啊,這哪有天理啊,父老鄉親們快來幫我主持主持公道啊。”
周老太雖然上了歲數,但是因為常年來這邊賣菜需要叫喊,所以嗓子也是響亮的很。
這個時候最不缺的便是看熱鬧的人了。
很快便有人聚了過來,將他們虛虛的圍了一個圈,問是怎么回事。
那么多人,繆大樁這下子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周老太見人群聚集過來了,趁機嚎叫道。
“我這剛從家里挖了新鮮的菜準備過來賣呢,誰知走到半路的時候卻挨了這男娃娃一腳踹,大家可都知道這個歲數的男娃娃力道可不小,我這老婆子又瘦弱的很,加上這陣子老下雨,腿腳也不怎么好,可不就被他給踹到地上了嘛,你瞧瞧,我那菜都給灑了一地呢,結果這個男的理都沒理我,直接便打算抱著那個男娃娃走了,這是欺負我老婆子一個人沒有幫手啊,天理何在啊......”
旁觀者一看,那不遠處確實散落了一地的菜,周老太手臂處的衣裳上也確實有著幾個腳印。
繆大樁不欲再花時間與這老太婆掰扯,他松開一只手,上下摸索了一下,從錢袋里掏出了半兩碎銀子,然后丟給周老太道。
“你那籃子菜我買下來了,半兩銀子肯定是夠夠的了,多出來的部分就當是我替我侄子向你賠罪了的。”
說罷便打算從人群中擠出去。
“不行!”周老太依舊死抓著他的褲腿不放。
這死老太婆干嘛呢?
他給的那半兩銀子都夠她賣多少籃菜了啊,還纏著他作甚?
他越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待著,便有越多人注意到他和他懷里的那個男娃娃。
他雖然將臉給抹黑了點,前面的頭發也散落下來遮了大半部分臉,但萬一那男娃的親人尋過來了怎么辦?
快放開啊!
繆大樁甩了兩下,依舊是甩不掉。
“大娘,你那菜錢我都已經加倍賠給你了,你還要作甚?我家里人等的都要暈過去了,就等著我帶著我侄子回去呢。”
周大娘叫喊著說道。
“你們把我的鐲子也給弄碎了,那也得賠我啊,那可是我們家祖傳的鐲子啊,我那婆母在世時給我的,等著以后傳給我們家兒媳的啊,如今我將它給磕碎了,等到百年之后該如何同她交代啊。”
繆大樁以及周圍人的眼光都朝周大娘的右手腕上看去,上面的玉鐲確實已經有了好幾條裂紋,要碎不碎了。
繆大樁早些年便有做過那玉器生意。
他這人雖然沒啥本事,但是看玉還是能看出來些的。
這老太婆手上的玉,明顯就是特別劣質的那種,估計都不是去銀樓買的,是在那個路邊攤上挑的吧,就這玩意兒,還好意思說是祖傳的玉鐲?真是天大的笑話。
看來今天是被這死老太婆給訛上了啊。
“大娘,不瞞你說,我家便是做玉器生意的,你這玉的成色瞧著便是最下等的,連半兩銀子都不值,我方才給你的買菜錢賠你這個鐲子也是綽綽有余的,我現在家里真有急事,真的不能再和你耗下去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繆大樁心里打了個警鈴,真的不能再在這里待下去了。
但是周大娘卻依舊不肯放他走。
“你說這玉下等就下等?我前不久剛去當鋪那邊讓那當鋪老板給我算了一下這手鐲的價格,那老板說我這個手鐲最少也能賣上個四五十兩。”
周大娘胡謅道。
“四五十兩?!你開玩笑吧大娘,就你這玉鐲的成色,四五十文還差不多呢,訛人呢吧你,快點放開。”繆大樁覺得她在信口開河。
四五十兩,還真敢說。
“老天爺啊,現在這是什么世道啊,這把人東西給弄碎了還有不還的道理啊,老周啊,你年初走的時候就該把我和栓子一起帶走的啊,免得我們孤兒寡母的在這世上落得個受欺負的下場啊......”周大娘坐在地上罵道。
她手就這么一抬,那玉鐲便碎裂開來掉在了地上,可見原先便已經碎的不成樣子了。
周大娘用余光瞟了一眼。
嗯,真給力。
不愧她剛才磕的那么用力。
現在聚過來的人大多都是些年紀稍長一些的,加上周大娘在這邊擺了十幾年的攤了,他們都是了解些她的為人了,做不出這等訛人的事情,所以心自然是偏周大娘這邊一點的。
“周大娘在這條街上都賣了多少年的菜了啊,她的為人我們或多或少的都是知道點的,我們是覺得她做不出這種訛人的事情的。”
“是啊,先前我去周大娘那邊買菜的時候,不小心將荷包拉下了,里面裝著快有五六兩的銀子了,一個多時辰了才發現荷包掉了,當時回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這賣菜的基本都已經走光了,當時旁邊的那個大爺說她的菜半個時辰前就賣完了,就是在這兒等著失主過來拿荷包呢,我也覺得周大娘不是那種訛人的人。”
“我的攤位一直擺在周老婆子的旁邊,她手上這鐲子我確實也見她戴了有十幾年了。”
......
“這位兄弟,我看實在不行你們就報官吧,讓官府來衡量這個玉鐲的價值,這樣子你也不虧是吧。”
繆大樁見風向一邊倒,也是急得很,報官?這怎么可能,不是自投羅網嗎?
懷里的這個小兔崽子還在一直掙扎著。
繆大樁現在身上是真的沒錢了。
他看了看懷里的沈霖。
沈霖在掙扎的時候衣領被弄開了些,露出了里面的一根紅線。
繆大樁將那根線給扯了出來,紅線的下方果然掛著一塊兒玉,玉上好像還刻了字,是一個“霖”字?
這玉色澤通透,瞧著便是不便宜的樣子。
拿去當鋪少說也能換個三四十兩銀子吧。
白給這老太婆未免也太不值當。
但是片刻之后他又換了一種思路。
這死老太婆都看不出她手里那破玉鐲是個下下等貨,便瞧見是個沒眼光的。
想必將這玉墜交給她她也不識貨。
到時候等自己將這臭小子給收拾掉之后,再去買個殘次品的玉鐲跟這老婆子換回來。
這樣的話,人他也賣了,玉墜也到手了。
這一單子,值了。
沈霖見繆大樁要去拿他的玉墜,原先消耗完的體力此時此刻似乎又重新恢復了回來。
不行,不能拿。
這個玉墜是他和穆哥兒滿月的時候曾祖父和曾祖母給他們準備的,觀音樣式的玉墜后面還分別刻了“穆”字和“霖”字,說是保平安用的。
他之前聽小姑姑說,小時候孩子走失了或者被別人掉包了,長大之后父母就是靠著他們身上的信物將他們認回來的。
(沈元姝:我就隨口說的《真假千金復仇記》的故事你倒是記得清楚。)
萬一他今天真的被帶走了,長大以后就算找到家里人,但家里人認不出他了怎么辦?
不行,這玉墜絕對不能被他拿走。
紅繩的結在后頭,沈霖又死命掙扎著,讓繆大樁壓根沒法順利的將這東西從他頭上取下來。
繆大樁失了耐心,用力一扯,沈霖的脖子被勒的通紅,火辣辣的疼。
繆大樁將玉墜遞給周大娘,說道。
“我今日出門的急,身上沒那么多錢,這玉墜的價格肯定夠抵你那個祖傳手鐲的了,你先收著,等我先將這小子帶回家里去交差,過幾日再帶錢來找你贖回來,記住,一定要等我!”
繆大樁心想自己都讓這老太婆占了那么大便宜了,這下她應該可以罷休了吧,可是她卻遲遲不肯接。
“不行,我這老婆子又沒見過世面,萬一這玉是假的你騙我的怎么辦?這樣吧,我們幾個跟著去你家里,你去家里拿錢,拿到錢之后我老婆子就立馬走人,這樣總可以吧。”周大娘說道,然后又招呼了幾個認識的。
“我這腿剛才摔得有點狠,感覺待會兒走路會有點不利索,付老哥還有李姐,你倆待會兒能不能扶著我過去,到時候拿到錢了我請你倆吃飯去,大河也在啊,那你也跟著一起來吧,萬一路上出現什么狀況也能有個照應。”
繆大樁眼皮不禁跳了一下。
他是不可能將周大娘帶回自己真實的住處的。
而且他方才也說了要帶懷里的“嘎子”回他的家。
原本只有一個老太婆的話他還能應付應付,再不濟直接打暈就行了。
可是現在又多了三個人,那個叫“大河”的還是個壯漢,身量就比他高了一個頭不止,到時候打起來的結果肯定不用說。
偏偏這時候那李姐又來了一句。
“誒,我記得你閨女的婆家就是在那塊地界來著,吃飯什么的就免了,我們扶著你走到那,到時候讓你女兒女婿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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