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大宅外。
福伯攙扶著老侯爺從大門內走了出來。
“侯爺，你怎么樣？”
“還好……”
老侯爺滿頭大汗，緊咬著牙關。
剛剛倒地之時，他的斷腿受了力，劇烈的疼痛讓他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他強撐著，怕是已經昏死了過去。
他需要向齊皇證明自己的腿確實斷了，這點苦，是必須要承受的。
以齊皇的心機，這么簡單的苦肉計自然瞞不過去。
但皇帝老兒確定他的腿真斷了，又見他受此痛苦，自然不會再強求了，畢竟兩人之間還有些情誼，老侯爺又是國丈。
看到老侯爺出來，馬車邊的兩名護衛急忙跑過來，將老侯爺攙扶上了馬車。
福伯也跟著上了車廂。
“侯爺，算是過關了嗎？”福伯擔憂地問。
“嗯！”老侯爺應聲點了點頭，
雖然剛剛齊皇沒有提回京之事，但他知道，陛下不會再強迫他了。
一條腿，換取自由，不用去京城去冒險，自然是值得的，但此時老侯爺心里很不是滋味。
陛下需要他，而他選擇了推脫，這本是不該。
如果沒有陸家之事，即便這次回京是粉身碎骨，他也會回去相助陛下。
當然，如果沒有陸家之事，十年前他不可能離開京城。
老侯爺知道，自己今天的選擇一定會讓陛下對他心生芥蒂，兩人之間將會產生無法彌補的裂痕。
也許從今天開始，他與陛下曾經建立的感情將徹底不復存在了。
他是一國之君，君臣之間，又哪里有什么情誼？
若是有，陸家三百口就不會被全部抄斬了。
也許這一別，將是永別吧……
老侯爺透過車窗看向大門口，心中感慨萬千。
“侯爺，走嗎？”前面的車夫問。
“走吧……”老侯爺嘆息道。
“駕……”
車夫得到老侯爺的指示，一打馬，駕著馬車快速離去。
————
“呯！”
大廳里，齊皇怒氣沖沖地將茶杯砸在地上。
“陛下，侯爺的腿，確實斷了。”謝天南開口道。
“朕知道，是他自己砸的……”
“那明日行程……如何安排？”
“既然他寧愿斷一條腿，也不愿意再跟隨朕，朕又何必再勉強他，就由他去吧。”
“陛下圣明。”
“這大齊是朕的江山，朕想做的事，缺了任何人，也一樣能做到……”
“陛下雄才大略，臣相信沒有什么能難住陛下。”
齊皇滿意地看了謝天南一眼，怒氣消散了不少。
這時章本初正好走了進來，齊皇心中煩悶，于是帶著謝天南、章本初出門散心去了。
————
百花街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這里是揚州城最繁華的幾條街道之一，兩側的商鋪五花八門，但最顯眼的是拐角處的一棟三層小樓。
樓頂巨大的廣告牌十分刺目，而且與整條街道格格不入。
這里正是小侯爺搞出來的“江南新報”的報社。
齊皇三人逛著逛著，再次逛到了報社門口。
“查出來了嗎？這商鋪是誰開的？”齊皇問。
“三爺，查清楚了，這個商鋪是小侯爺開的。”章本初答道。
小侯爺？齊皇愣了下。
“就是季侯爺家的那個老六，三爺昨天剛見過。”
齊皇一聽，頓時皺起眉頭。
花魁娘子之事還讓他有些耿耿于懷。
章本初看了眼齊皇眼色，說道：“聽說今日出了新版報紙。”
“走吧，進去看看……”
齊皇對報紙很感興趣。
三人剛一進門便聽到有人在大廳里爭吵，四周還聚著不少看熱鬧的。
“我這篇文章，憑什么登不了？”
“公子，我們報社有報社的要求。”
“什么狗屁要求？本公子這篇文章，筆酣墨飽，字字珠玉，比這次報紙上任何一篇都要寫得好，你們是眼瞎嗎？”
“……”
齊皇三人走近一看，與報社葛掌柜爭吵的是位熟人，正是之前賣字的孫秀才。
孫秀才手中拿著一篇文章，對著葛掌柜憤憤不平。
葛掌柜也很無奈，審核的事也不歸他管。
“把負責選稿子的人叫出來，本公子要跟他理論理論……”
孫秀才有些不罷休的意思。
葛掌柜不滿道：“本店有權不用你的文章，還請公子莫要在此鬧事。”
孫秀才呵呵一笑，轉對圍觀的眾人：“諸位都是讀書人，你們評評理，這報社是不是有眼無珠？”
在場的大半都是秀才，他們的投稿也都被拒了，心里很是不爽。
特別是報紙上登出來的文章，水平遠遠不如他們。
“我們讀書人應該一起抵制這種胡編亂造的文章，讓它辦不下去……”
孫秀才一鼓動，不少人開始響應。
“住口。”
一聲呵斥從樓梯口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素裙女子從樓上走了下來。
女子柳葉眉，丹鳳眼，有種江南水鄉，小家碧玉的靈秀之氣。
“雪兒……”
孫秀才看見趙雪愣了一下，臉色立刻漲紅得像豬肝。
趙雪根本沒有看他，沖大廳里的眾人解釋道：
“我們的報紙印刷出來是要賣給普通百姓讀的，文章要以淺顯易懂，風趣幽默為主，具體要求，報欄上的征稿啟事寫得很詳細，你們可以仔細看看……”
“雪兒……”
孫秀才忍不住走過去。
一名護衛立將他攔住，阻止他靠近。
趙雪繼續說道：“不選用你們的文章，并非你們寫得不好，而是你們寫的文章不合適普通人看，希望你們能明白。”
“姑娘說得在理。”
一名公子點頭贊同。
其他人也都無話可說。
一場混亂便被趙雪三言兩語平息了下來。
“大家來看報，來投稿，本店都很歡迎，但若是誰敢搗亂，我們只能將他扭送官府，還請諸位好自為之。”
趙雪說完轉身走上樓去。
“江南才女果然無處不在。”齊皇欣賞地打量著趙雪的背影。
“雪兒，你等等。”
“樓上禁止閑雜人等入內。”
“你滾開。”
孫玉想要推開護衛，但反被護衛推倒在地。
他一個文弱書生，又怎么會是護衛的對手。
“雪兒……”
孫玉大聲喊著，但趙雪并沒有回頭。
從始至終，趙雪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齊皇走到孫玉的旁邊，撿起他手中掉落的文章一看，頓時表情凝固。
只見孫玉的文章標題寫著：士族門閥之禍。
這篇文章正是孫玉那天跟齊皇聊過之后，心有感觸，回去之后一氣呵成寫下的。
齊皇仔細看了一遍，整篇文章寫得洋洋灑灑，雖然有些稚嫩，也有不少問題，但很多見解頗有可取之處。
文章的結尾審批寫著：妄議朝政，不予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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