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她倒是冷靜多了。
老爺說得極是，他們既選了這條路，哪怕磕破腦袋，也得硬著頭皮走下去。何況，這事兒，不管從大局還是小節上看，對李家都有利無害。
王錫這段日子有意抬舉王家子弟，這回這一遭，對他王氏來說，算得上當頭一棒，想來，朝中姓王的那些人，從這往后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得先夾著尾巴做人了。
李若知道趙夫人的擔憂，聞言連連頷首，順著趙夫人的話寬慰了她幾句，“大伯母放心，有大伯和世子爺看顧著，黃氏姐弟不會有大事兒的。何況，還有閻大人在呢。”
閻明是個什么性子，趙夫人也略有耳聞，她略點了點頭，那對可憐的姐弟在閻明手上，自然不會有什么事兒，這點，她還是相信的。
“這事兒鬧得，那王家，好歹也是瑯琊王氏出身，就算不是嫡系，可到底也占了一個王字不是？他們那樣胡來，王首輔、王家，怎么可能一點兒不知！”趙夫人吐完一口濁氣，便又調轉怒氣，直直指向了王家。
這會兒屋里頭只有她和李若兩人，趙夫人說話自然沒那么多顧忌。
“不是不知，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在他們眼底，尋常百姓的性命，和自家的名聲做比，算得了什么？”
李若嘴角挑起絲絲冷笑，王家嫡系一脈，慣會做面子，在此之前，這上京城里的百姓提及王家、提及王首輔，誰人口中不說一句好字？
就連她，也差點兒被王家的表象騙過去。如今一想，王家若當真是那么剛正不阿、清流無比，又怎么能對顧遂遠這樣的人渣和顏悅色？甚至為了討好皇帝，不惜用自家勢力扶持顧遂遠上位......
這樣不顧廉恥、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家，又怎么可能真是什么大善人？
至于每年拿銀子布善施粥，也不過是為了維持面上那層大善人的名聲罷了。
那點銀子，還不夠王四爺買一支好筆的，往年這上京城世家里做善事的人不少，花大價錢開義莊救助流離失所的百姓的人家也不少，和這些人家比起來，王家付出的，還不夠人家的十分之一！
可偏偏，坊間說起這善人的名頭，王家回回都名列前茅。可見，這王家絕非世人口中那般淡泊名利，他王家的好名聲、王四爺的好名聲，哪樣不是王首輔在背后推動的？
“可不正是如此？”趙夫人又是一聲長嘆，“這一回，撞到閻明手上，也算他們家活該。那么多條人命，花兒一樣的小娘子，就那么被糟蹋了......王耀宗是個什么貨色，王錫那老狐貍哪里能看不清楚？不過揣著明白裝糊涂，就圖一張臉呢！”
“這也是他們家該著的，若是王首輔早早約束族中子弟，也不至于到如今這地步。只可憐那些小娘子.......早上我問了三哥哥，他說，王耀宗后院里挖出來的那幾具女尸，如今都被家里頭認回去了，我心里總惦記著這點，便打發了人，讓他們給這幾戶人家送點兒銀子，能幫一些是一些吧。”
李若話音才落，趙夫人便跟著點頭，欣慰道，“這事兒是應該的，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總得好好活下去。你做得對。”
楚楚這性子，當真是被顧家給磨出來了，這份接人待物的本事，從前的楚楚可沒有。
趙夫人半是欣慰半是心酸，只攬著李若的肩，一疊聲喊著心肝兒肉，“你阿爹阿娘若是見了你如今的模樣，不知該有多歡喜。那個狼窩子，咱們總算是丟開了。
你瞧瞧，從那以后，咱們家遇到的，都是好事兒。可見從前是那姓顧的一家子耽誤了你的運數！”
人活一世，哪里能不做些錯事兒？行差踏錯不打緊，關鍵，是這浪子回頭才難得，不然古人何來浪子回頭金不換這一說？
這嫁進顧家，就是李若做過最錯的事兒，好在，如今這錯誤被扭正了，一切還不算晚。
李若聽得笑起來，可不是，她離了顧家，整個人神清氣爽不說，連手上那塊上輩子跟了她小半生的疤，這會兒，也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提起這男女婚姻之事，李若便不覺想到了周俏那頭，她臉上笑意散了些，語氣往下落了幾分，“這婚姻之事，真是一時一個模樣，前些天還琴瑟和鳴，恩愛非常，一轉眼的功夫，便要帶旁人住到家里頭去。可見世間情愛，最是靠不住。”
趙夫人也聽說了周俏夫君的事兒，那信件還是李若叫人連夜送過來的，她原本也沒把一個婢女當回事兒，可老爺提點了幾句，趙夫人便明白了其中關鍵。
她知道周俏和李若談得來，這會兒，也只能寬慰道，“周家再怎么，也能護住她的周全。這是周家和阮家自個兒做的選擇，周俏那孩子，沒得選。”
阮家便是周俏的夫家，周俏的公爹，便是如今秦鳳路提舉學事司阮鴻。
家族之事，又豈是周俏一屆內宅女眷能夠置喙的？李若雖憐惜她，但也知道，從今往后，她和周俏，怕是再難有什么聯系了。
提起這事兒，她心頭便有些發堵，幼時閨中那些玩伴，她只和周俏親近些，如今看來，她和周俏，也只能算有緣無分了。
“不提這個，過兩日，彭城伯靳家老夫人過壽，你到時來府上，和我一道去。你幾個嫂嫂也在，屆時你們一塊兒說話，也不會無趣。”趙夫人拉過李若的手，語重心長的交代道。
如今她聽了西府老祖宗的話，不再勸李若住回來，但卻沒放棄帶李若出去赴宴的念頭，在趙夫人眼底，李若還是十八歲、花兒一樣的年紀，怎么能像個老婦人似的，困在那相國寺里頭念經抄經？
李若知道大伯母是為了自己好，抬眸對上她歡喜的眼神，拒絕的話在喉嚨口轉了幾圈兒，最后也只能咽了下去，“好，都聽大伯母安排。”
罷了，左右這段日子顧遂遠和顧家也掀不起什么風浪，她去結交結交各家夫人奶奶小娘子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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