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所在的碧玉胡同到東市得有半個來時辰的時間，王荊得了消息，匆匆趕到東市外，這一場鬧劇已經將近尾聲，人走得走散得散，只剩個顧遂遠白著臉站在原地。
王荊見狀，心底便大呼一聲不好，他顧不上維持自己那份瀟灑的姿態，大步流星跨到顧遂遠跟前，一把拽過面前之人的胳膊，“那對姐弟人呢？”
祖父還在當值，特意派人叮囑他，一定不能讓那對姐弟進大理寺去。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那是閻明的地界！那對姐弟進了大理寺，就相當于把王氏滿門推進了火坑去，這是要撕了他們王氏滿門的臉面！
王荊越想越惱，一向瀟灑不羈的臉上也跟著浮起幾分不易覺察的狠意，拽著顧遂遠胳膊的那只手悄然使勁兒，沉聲呵道，“顧大人！她既是狀告王氏，這事兒，怎么不由京兆府接手？”
“閻大人和寧王殿下在此，我一個小小少尹，有什么資格和他們搶人？”顧遂遠忍著脾氣，他得罪不起王荊，更得罪不起王家。
可他這份忍氣吞聲，配上他臉上幾分不耐幾分惱怒，落在王荊眼底，便是囂張至極！
這種事，本該是他們京兆府先出面接管，等一切審清楚了，再由大理寺接手，這本就是京兆府職責所在！
王家花了那么大的力氣，花了那么多銀錢和功夫，幫他在京兆府站穩了腳跟，可他就是這么回報王家、回報祖父的？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顧大人所言極是，區區京兆府少尹，哪里配得上您的身份？”王荊怒極反笑，松開抓住顧遂遠的手，順勢往后退了兩步，一雙桃花眸里情緒翻涌，“王某先行告辭了。顧大人自便！”
他委實不想和這自大的蠢貨待在一塊兒，這樣的人，到底是怎么得了皇帝青睞？王荊想不通，也懶得琢磨，這會兒，要緊的是那對姐弟，他得趕到大理寺去一趟，不能叫閻明誘導那對姐弟胡亂往王氏頭上扣屎盆子。
王荊拂袖而去，文順也立馬跟著吱聲，“鄭京兆身邊離不得人呢，小的還得趕回去，顧大人自便吧。”
說著，又一招手，京兆府那十個小吏呼啦啦跟上文順，顧遂遠就這么眼睜睜瞧著這十一人呼啦啦從自己眼前離開。
清輝這會兒才從后頭躥到顧遂遠身前，低頭縮肩怯生生喊了一句大爺，等了好一會兒，不見顧遂遠回應，清輝不得不抬頭，往顧遂遠那兒瞥了一眼，這一瞥可不得了，他家大爺那臉上簡直毫無人色可言！
“大爺！”清輝嚇了一跳，大爺要是在這兒出了事，回頭，夫人還不得活活把他打死！
“閉嘴！”顧遂遠厲聲呵斥，額上的青筋咻然暴起又咻然落下，這還是在外頭，還有外人在，他不能失態，不能叫人看了笑話。
“家中的馬車呢？送我回府！”京兆府那頭，他是半點兒也不想去，他得先回府，好好平復平復心情，等晚一些，再去一趟王家，好好和王首輔解釋解釋。
“馬車......”清輝結結巴巴，府上哪里還有那閑錢養馬車？再說了，就夫人管家那份摳搜勁兒，便是有馬，都得被餓死。
這會子，他上哪里去找馬車！
顧遂遠額上青筋再度跳了跳，他忘了府上早就不用馬車了，“你去雇一輛來，要快！”
東市里就有能雇的馬車，清輝肉痛地拿出身上僅有的那點銀子雇了馬車，讓車夫接上顧遂遠，主仆倆落魄又踉蹌地回了府。
陳集坐在不遠處的茶樓里，從敞開的窗戶目送著顧遂遠灰溜溜的離開，隨后低頭啄了口手上的茶水，他在顧遂遠來之前便已經從那地方離開了，這茶水放到現在，溫度剛剛好，也不燙口。
陳集把手中茶水一飲而盡，舒服地喟嘆了一聲，“這吃茶還是得就著熱鬧吃才好。”
他其實不愛品茶，他爹不止一次說過，任憑什么價值千金的好茶到他嘴里，都和牛嚼牡丹無異。但今兒這茶他吃著卻不錯，比尋常那些香多了，陳集心情大好，朝青犢吩咐道，“你去買些，一會兒讓善勝過來取。”
善勝和白鹿如今都跟在李四娘子身邊伺候，讓善勝來取，這茶擺明了就是要給那位李四娘子送去的。
青犢立馬應了一聲，又狗腿地問世子爺還有什么話要帶給李四娘子。
往常世子爺讓他們送東西給李四娘子，那都是有事兒要交代的，這回，他舉一反三，先問世子爺還有什么吩咐，這還是白鹿教給他的，說是伺候人就得這樣，主子頭兩回說過的話，第三回他們就得主動接上。
嗯，這回他表現這般好，月俸應該要比百辟高才是！
青犢這廂沾沾自喜著，那頭陳集卻道，“帶什么話？這是給四娘子的謝禮。”
要是沒有李若走這一趟，那黃氏可不會輕易松口。
這一出好戲，他看得十分滿意，想來，接下來這段日子，王家和顧遂遠都有的忙了，這對陳集來說，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兒。
更何況，李若這回可不止幫了他這點，那天她說得那個什么浣姐兒，他讓人查過了，居然還真查出了幾分蛛絲馬跡！
只要他順著查下去，不愁揪不住那幾位皇子的小辮子，那浣姐兒是誰養在外頭的，這不要緊，對陳集來說，只要那人是皇子，這個浣姐兒，就大有用處。
這份謝禮，是他合該給李若的。
青犢討了個沒趣，抓抓腦袋沒敢再多言，趕緊轉頭下去找掌柜的拿茶葉去了。
陳集又坐了會兒，喝了半杯茶，這才起身打道回府。
李家東府正院上房里這會兒剛熱鬧完，趙夫人屏退了兒媳婦和一眾伺候的婆子丫鬟們，拉了李若到臨窗的軟榻上說話。
“......那個黃氏，哎，也是可憐見的。人我都安排好了，你大伯父說，得趁王家不注意，趕緊把人送走。”
趙夫人一句話里嘆了三口氣，李若把這事兒說給她和老爺聽的時候，趙夫人腳下一軟，差點兒沒能站穩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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