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老大媳婦這頭，嗯，就說病了。
左右咱們又是隔了房頭的，早分了府，老大媳婦兒和你媳婦兒一時趕不回來，也情有可原。”
有趙夫人這句話在，李崢頓時放了心，只照著趙夫人的吩咐辦事去了。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和李家親近些的人家便都趕到了西府這邊，幫著操持李家老祖宗的后事。
寧六爺也來了，這會兒正在里頭陪著剛哭完的李珉知跪著燒紙錢。
洪大掌柜也趕了過來，這會兒幫著招呼客人，李家西府這邊雖然人人心底悲傷難受，但好歹規矩沒出錯，禮數也是周全到位。
下晌時候，趙夫人送走前來吊唁的幾位夫人，順帶把古氏病了的消息傳出去，旁人問起，就說古氏和兩個孩子是連夜從相國寺趕回來的，都受了風寒，病的在床榻上起不來身，也不好叫人過來守靈。
到底是隔了房頭，旁人倒是不覺著這樣有什么，若換了別家，這樣早早分府的，哪里還會幫著操持后事，李家東府的禮節已經相當到位了，旁人挑不出錯處，自然也不會多說什么。
便是如此，趙夫人提著的那口氣也沒松下來，今兒一整個下午，她都覺得眼皮子跳個不停，那種不大好的感覺還一直縈繞心頭，攪得趙夫人身心不寧。
李孝元看她一副疲累至極的樣子，到底不忍，便趁著人少讓她先去歇一歇。
趙夫人也熬不住，把手頭的差使交給呂嬤嬤看顧著，自個兒先到東廂房里瞇了一會兒。
夜半三更，西府全然安靜下來，李珉知哭了一整個白日，這會兒倒是半點兒也不困，還跪在靈堂里抹眼淚，寧六爺天黑前就走了，臨走前，還拍著他的肩頭好一通安慰，讓他打起精神來，西府這邊還得靠他做主呢。
李珉知得了好兄弟一番話，到底還是打起了精神，趙夫人去歇息了，他便跟在李崢屁股后頭來回轉，到底也算是干了幾件正事兒。
這會子也沒人忍心挑他的不是，李崢從外頭忙完進來，打眼瞧見戴了重孝、哭得兩只眼睛和核桃一般大的李珉知，只嘆了口氣，大步過去，拍拍他的肩頭，“去瞇一會兒，我替你守靈。”
李珉知昨兒夜里起就沒睡，一整天光顧著哭，滴水未進，更別提吃飯了，這么熬下去，李崢都擔心他厥過去。
“三哥，我不去......”李珉知搖著頭，眼睛呆呆地瞧著老祖宗停靈的方向，還沒張口，眼淚就先落下來。
他沒有父母緣，打小就是老祖宗把他帶大的，從前人嫌狗憎的時候，只有老祖宗一心一意疼他愛他，他嘴上不說，心里頭什么都清楚。
雖說，李家這一系還有東府在，但西府到底和那邊已經分了府，隔了房頭，老祖宗一走，自己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一個，往后，再也不會有親人耳提面命和他說些要緊的話了。
他沒有親人了，沒有祖母了！
“少胡鬧，去吃點兒東西歇一歇，不然老祖宗看見了也不能安心走。”李崢一句話就叫李珉知住了嘴，提到老祖宗，他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了，踉蹌著被人扶起來往后頭去。
李崢跪到他先前的蒲團上，接著向火盆里添疊好的金元寶，一踏踏紙錢扔進去，火盆里的火焰躥起來，李崢盯著火焰半晌，叫了個親信過來，“讓咱們的人都警醒些，今兒晚上別睡過去。這幾天，都得注意些。”
楚楚遞了信來，幽州那邊一切準備妥當，他琢磨著，宮中要動手的話，也就趕在這幾日上了。
老祖宗走的時候不好，說不準，會被有心人給利用了，再借機拿這個做文章生事。這事兒，不能不防備著。
“是。”那人領了吩咐，這就低頭退下去傳話。
........
夜深人靜，巷子里忽而閃過幾道人影，沿著墻根一路往前，走到巷子深處，那幾道人影站住腳，先后翻過一堵矮墻去，跟著便四散奔開。
甜水巷一處宅子里，外頭掛著的紅燈籠被人拿下來，嬌嬌姑娘披著身薄紗似的衣裳，跪在馮喜腳邊，眉眼柔順無比，小意殷勤地替他敲著腿兒。
馮喜靠在椅背上，滿臉愜意地享受著美人的伺候，老鴇站在一邊兒，手里頭揣著銀子笑得見牙不見眼，好話一籮筐往外堆，恨不能把馮喜給供起來。
“干爹，”小內侍躬身進來，一句話還沒說，馮喜便已經抬手讓他止了話音，順帶打發嬌嬌姑娘和那老鴇下去。
倆人知道馮喜的厲害，一句不敢多問，急忙起身行了禮，趕緊地退到了后頭廂房里去。
進了屋，嬌嬌姑娘臉上的笑便落下來，只剩滿臉委屈，“媽媽，他身上都有股味兒.......”
“哎呦我的好姑娘！”老鴇一把捂住她的嘴，“可不興這么說！那可是了不得的主，如今，圣上身邊兒就屬他說得上話，你沒瞧見，方才賈家那位大爺對他都客氣的不能再客氣！那位大爺可是東宮的人，他那般態度說明什么？
說明，往后這人福氣大著呢！”
甭管皇帝能活多久，看動工這意思，日后，就是太子登基了，也少不了他的榮華富貴。
這樣的人，他們自然得敬著捧著，一點兒怠慢不得！
嬌嬌姑娘心里頭也清楚，可就是委屈得很，那閹人身上一股子味兒，偏自己還得笑著對待，真是叫人煩！
老鴇哪里不清楚她的心思？心里頭罵了句死丫頭臭德行，嘴上卻還是哄著勸著，又掏了只剛得的玉鐲子來給她套上，嬌嬌姑娘這才破涕為笑，算了，臭就臭些，要是真像媽媽說的，這是個有能耐的，自己忍過這一次，往后，還不都是好日子等著了？
這頭廂房里老鴇和嬌嬌姑娘各懷心思正幻想著日后的好日子，前頭馮喜也不遑多讓，聽人稟完話，恨不得大笑三聲，李家這老東西死的可真是時候！
他大手一揮，吩咐道，“把人都叫過來，外頭一切安置好，明兒天一黑就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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