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西府
李珉知今兒難得沒出去耍，晚上陪著祖母用過飯，就回屋歇下了。
春英過來的時候，老祖宗也躺下了，就留了個十歲的半大丫頭在外間守著。
“春英姐姐。”小丫頭見了春英，瞌睡都嚇跑了一半兒，忙起身行禮，急的差點兒給自己絆倒。
春英抬手扶住她，人往里頭張望一眼，“怎么就留你一個？”
“老祖宗說今兒想早些歇息，不叫人伺候，嬤嬤們都回去了，老祖宗說心疼幾個姐姐沒日沒夜地守在邊兒上，今兒叫她們回去好好歇一歇，明日里去折桂花來，老祖宗要教姐姐們做桂花蜜。”小丫頭也就是起初那會兒慌了一下，這會子緩過神來，人倒是跟著清醒了不少，口齒伶俐地答了話，又擔心吵到里間睡覺的老祖宗，聲兒還放輕了不少。
春英眉頭皺起來，老祖宗年紀大了，身邊慣來離不得人，從前西府的人值夜都是直接守在老祖床邊的，就怕老人家晚上渴了或者有個三急之類的。怎么今兒倒是沒人了？
“那你怎么不進去？”
小丫頭抿了抿唇，“是老祖宗說不用.......”
“你可真是.......”春英有心多說兩句，轉頭瞧見這丫頭年紀也不大，到底還是沒說什么，只道，“去把燭臺拿來，我進去瞧一眼。”
“誒！”
小丫頭轉身捧了燭臺過來，春英接過來，自己推了門進去，倆人都輕手輕腳的，生怕弄出一點兒動靜來。
床榻上的人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屋里頭靜得落針可聞，春英心頭猛地一跳，把燭臺塞到小丫頭手上，腳步飛快奔到床邊去。
“老祖宗.......”春英望著那張安靜無比的床榻，一時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處，那只手都忍不住發顫。
床榻上躺著的人還是毫無回應，甚至就連呼吸都不聞，春英的心一下便落到了谷底，知道怕是不好了。
她伸手略掀開上面的錦被，見人還是沒動靜，便大著膽子探了探鼻息，須臾，春英白著臉往后退開一步，“去請小爺過來，再叫人去東府給夫人報信，老祖宗，去了！”
“啊？”小丫頭愣住，人跟著晃了兩下，春英眼下也是一團亂，哪里顧得上和她多說，只豎起眉毛來，厲聲道，“還不快去！”
小丫頭渾身一個激靈，拔腿就往外跑，一邊跑，這眼淚就一邊落下來，老祖宗怎么就去了呢？老祖宗去了，西府這邊，就剩小爺一個主子，回頭他們這些伺候的，又該去哪兒？
老祖宗去了，西府這邊上下人心惶惶，李珉知得了信兒就往正院狂奔而來，急得衣裳都沒穿好，披頭散發恍若鬼物一般，他太難過了，進了屋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眼睛瞧著那兒還在給人做最后洗漱的丫鬟婆子，撕心裂肺的哭起來。
這會兒也沒人顧得上講究這位小爺的儀表，春英著急忙慌讓人把他攙起來，“小爺，小爺您快先別哭，這會兒得小爺您主持大局，夫人和老爺趕過來還得需要些時辰，這府中調度，還得看您的意思。奴婢已經讓人去請洪大掌柜了，您先頂一頂，老祖宗的身后事要緊！”
李珉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瞧著人就快隨老祖宗一道去了，春英說得話，他是半個字兒沒往耳朵里進，春英拿他沒法子，只得先讓人把這位小祖宗扶到外頭去，老祖宗身上得先擦洗干凈，好在府里頭一應的衣裳孝服這些都備全了，不然還有得忙呢。
三更天的時候，收拾妥當的趙夫人和李孝元總算趕了過來，春英松了口氣，趕緊上前去，把手頭這些事兒交給趙夫人，有些事，奴婢來安排總歸不妥當，那位小爺又是個靠不住的，唯有靠趙夫人了。
趙夫人顧不得悲傷難過，一頭扎進西府這堆亂七八糟的事兒里去，她掌家掌慣了，一開口，便把各人負責什么安排得妥妥當當，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原本一團亂的下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又恢復了以往有條不紊的行動。
老祖宗對自己的事兒一向上心，家中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一應俱全，什么都有。
趙夫人叫了人過來一問，心頭就有數了，先安排人把孝服取來，又把前廳弄出來，要布做靈堂，府里頭的丫鬟婆子這會兒全被勒令換了孝服，老祖宗身邊伺候的那幾個這會兒正幫著收拾里間的東西。
趙夫人把這邊布置好，又忙打發人去給各家親朋報喪，老祖宗這是年紀到了走的，算是喜喪，照規矩，這得大辦，可老祖宗生前有交代，說是不愿太鬧騰，停靈也不必太久，一切從簡就是。
她老人家也明白如今局勢不妙，不想太拖累旁人。趙夫人自然是遵循老祖宗的遺愿，只打算和親近些的人家說一聲，其余的，便不主動提了。
李崢腳步匆匆趕來的時候，西府這邊從門口開始往里進便一路都掛上了白綢黑緞，他嘆了口氣，抬腳往正院過去。
趙夫人這會兒正和李孝元商量著守靈的事兒，見李崢來了，忙把人叫過去，“一會兒去瞧瞧珉知，哭的人都暈過去了，靈堂這邊，你多看顧著些。”
“兒子明白。”李崢先答應了一聲，跟著左右看了一圈兒，皺眉問道，“高氏和大嫂這邊，怕是，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
高氏帶孩子回了娘家，就算現在遞信過去，人回來，怎么著也得十幾日了，守靈是趕不上了。
至于古姍這邊，人表面是在相國寺，實際上，則被靳皇后藏到了安全的地方去，這會兒再把人叫回來，李崢擔心宮里頭借機起事，會傷害到古姍和兩個孩子。
李家這邊能用的護衛沒幾個，李若倒是從陳集那兒抽調了一支暗衛過來，可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古姍和兩個孩子這會兒回來，誰也不能保證他們必定平安無事。
正逢多事之秋，府里頭這些婦孺，還是能躲開便躲開吧。
趙夫人頷首，“我正要和你說這個，方才整理屋子，看見老祖宗留了遺書，上頭也寫了，不須講究這些，眼下情況特殊，停靈，就一日吧。等后頭安穩下來再想別的。對外就說老祖宗有吩咐，不必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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