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甚獨 > 第392章 ..
  “唉……有嫂如此,毗雖年少襲爵,卻也少了許多后顧之憂。待除了服,毗帶著阿石去府上拜訪一二。”顧毗順著齊戎的力道站了起來。

  顧氏出事前,阿石的頑劣闔都城沒有不知道的。既然顧毗這樣說,就說明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后娘竟然只花了一年的時間就把他教明白了。

  齊戎當然知道孩子突然明白了,有顧氏突遭大難的原因,可若說這后娘沒有功勞肯定也是不行的。

  他點點頭:“娶妻娶賢啊……”

  齊戎的嫡長子兒子都有了,但是嫡次子卻命途多舛,先是適婚時喪母守孝,后是未婚妻病篤。他一直以次子游學在外為由拖著,等那體弱的女娘騰出位置。

  如果可以,把這樣“深明大義”的女娘給嫡次子作妻,家宅應該能興盛許多吧……

  顧毗可不知道他給嫂嫂正名的話讓齊戎想到了什么桃子,趁勢轉了話題:“毗還要多謝齊侯代為在太上皇面前轉圜一二。只是于昨夜之事,不知太上皇可還有指示?”

  時候不早了,眼看就是小朝會了,你有話快說吧!

  “太上皇要察事司嚴密監視釋善遇。”齊戎立刻回過神道。

  就如嫂嫂懷疑張椒是不是張椒,太上皇也懷疑釋善遇的行跡么……

  顧毗躬身一禮,垂下眼皮掩飾了許多心思:“是。”

  送齊戎出府的路上,顧毗又訴了幾句苦,“毗年少力壯倒也不怕司內事務繁雜,可實在是歷少,生怕再如昨夜那樣,亂了章法耽擱了國事。”

  明白顧毗這是要自己問問太上皇什么時候讓東萊侯挑察事司的大梁,齊戎笑道:“某托大勸顧侯一句。侯爺比犬子年紀還小許多,卻已經將察事司管得井井有條,何苦妄自菲薄呢?”

  你傻啊!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那東萊侯接手了察事司以后,還能有你什么事兒啊?

  “戰事頻頻,國事稠溏。毗實在是怕不勝其任……”顧毗謙遜的擺了擺手。

  以為這個不諳世事、一心為國的小侯爺沒聽明白自己的意思,齊戎覺得要事顧毗沒了察事司,到時候他要給兒子求娶定侯夫人的事情會更加容易,便沒再深勸:

  “顧侯放心,太上皇從來知人善任,倘顧侯不合此處,自然會將顧侯換到更合適的地方。”

  顧毗露出個被安慰到了的笑容,抱拳送齊戎上了馬車。

  不等齊戎一行走出顧將軍巷,顧毗便背著手往回走。

  回想這一年多,自己是如何連阿娘捧殺阿石兄妹都看不出來的清貴郎君,到如今可以披著顧氏過去純忠的外皮,擋下太上皇的敲打、驅使齊戎為己方的目標去套太上皇的話、給東萊侯下絆子……

  深吸一口清冽的寒風,顧毗扭頭望向皇陵的方向:

  阿耶,阿兄,是不是只要我將嫂嫂的教導都融會貫通,就能帶著顧氏再次中興呢?

  就在顧氏新任家主暗暗感嘆前路迷惘的時候,同樣一夜未睡的孫氏的下任家主已經在宮女的服侍下,穿戴好了帝王弁服。

  冬日里更加厚重的袍服束縛在身上,雖然比冕服簡便許多卻也讓孫釗覺得束縛:“讓少府按弁服制做套兩襠的袴褶(kùxí)出來。以后小朝會朕不穿弁服了。”

  侍立在一邊正在暗暗打哈欠的黃讓聞言,立刻清醒了:“陛下!這恐怕不合禮制啊……”

  “冠也改成雀尾冠。”

  孫釗打斷了黃讓的進言,從一人高的銅鏡里看了他一眼。

  黃讓便住了口,低聲道:“是,臣這就派人去少府。”

  穿弁服頭上就得戴皮弁,鹿皮做的帽子上穿了九條全是彩寶的珠子,孫釗嫌棄它比冕旒還沉,之前正常參加小朝會的時候,都是臨出門的時候才戴。

  眼看小朝會還有大半個時辰才開,安排了個小黃門去少府傳令的黃讓便按著以前的習慣引著陛下去吃早飯。

  “戴冠,去父皇寢宮。”孫釗這一夜里精神沒閑著、嘴也沒空著,這會兒并不餓。

  這還是陛下與太上皇冷戰之后,第一次主動要求去見太上皇。

  黃讓頭皮一麻,想到昨夜種種,又不敢再勸陛下繼續跟太上皇擰著,又怕他們到了太上皇寢宮就會立刻被太上皇下令拖下去砍了。

  陛下與太上皇有父子情分,可他們這些臣下可沒有啊……

  孫釗到孫瑾寢宮時,孫瑾剛剛要吃早飯:“兒子不孝,多日不見父皇。父皇近日身子還好?”

  孫瑾接過內侍呈上的一碗熱氣裊裊的粳米粥,抬眼皮看了看穿著全套皮弁的兒子一眼:“嗯。”

  孫瑾不搭茬,孫釗并未覺得難受,分別侍立在兩個帝王身邊的齊令和黃讓卻覺得汗濕背心。

  黃讓微微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用余光確認太上皇寢宮的侍衛與往日有何不同。

  齊令倒是面向殿外站得筆直,他真的好怕下一刻陛下就一聲令下從寢宮外召來無數兵士……

  “昨夜城內城外生了些小亂,不知是否驚擾到了父皇。”給孫瑾當了這么多年的兒子,孫釗很清楚面對面的時候自己基本得不到父親給的臺階,自顧自的把話題轉到了昨夜。

  舀了一口香濃的米粥咽下,與往日一樣后半夜就睡下了的孫瑾淡淡道:“你就差在朕的寢宮前面敲鑼打鼓了。”

  正在不斷祈禱太上皇昨夜睡著了啥也不知道的黃讓聞言,心下一空。

  就聽身后又進來個小黃門道:“啟稟太上皇,齊都亭侯到了。”

  不給孫釗細想的功夫,孫瑾直接道:“讓他進來吧。”

  齊戎一進寢殿,見兩個陛下都在,就知道自己來的時候太寸了。

  先給太上皇見禮,再給陛下見禮,太上皇隨便一指讓齊戎:“坐。”

  進來到現在一直站著的孫釗便看向黃讓,黃讓頂著巨大的壓力親自把往日陛下來太上皇寢宮時的坐席擺好。

  頭皮發緊的齊戎只能等陛下坐下,自己再坐下。

  齊戎的屁股還沒挨到腳跟,就聽太上皇幽幽道:“正好你來了,就把外面的事情好好說說吧。”

  無法,齊戎只能硬著頭皮把昨夜他手下查到什么,今早去顧府問到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的說了。

  孫釗干都干了,如今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任父皇派手下去查。

  說完事關昨夜的一切,齊戎下意識的看向太上皇。

  孫瑾只道:“繼續。”

  齊戎便將顧侯如何回太上皇那糧店主家的事情,一字不改的轉述了一遍。

  這倒是孫釗第一次知道了,不過他反應很快,立刻道:“仁者不危人以要名。師妹雖是女流,卻也算得忘名的上士。①”

  一句話把縈芯偷偷買糧給孫鑠的事情定性為做好事不留名。

  孫瑾認為昨夜那一出出都是全塘給兒子出的餿主意,所以聽不得師妹二字,“朕不記得封了全塘給你作太傅。”

  齊戎、齊令、黃讓也都這樣以為,聽見太上皇連名帶姓的稱呼全錄公,不約而同的吞咽了下口水。

  孫釗一聽,本來頗是愉悅的面色便沉了沉,“全錄公在太子府教朕這許多年,彼時沒晉為少傅也只是朕學而不進罷了。”

  一聽兒子拿自己給那個心腸忒軟弱的老狐貍抬轎子,孫瑾便將喝完了的粥碗往食案上一摜,“住口!全塘老兒滿腹婦人之仁,朕實在后悔沒給你找個更知王道的師父!”

  孫瑾一怒,除了孫釗全都跪伏,不敢說一字。

  更懂孫瑾話中之意的齊令卻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天家父子真是常人難以揣測。自己這一夜這樣恐懼,生怕被陛下兵變時順手殺了,太上皇作為被兵變、被奪權的對象,竟然嫌棄全錄公沒有給陛下出見血的謀劃!

  不過總算自己的小命是能保住了。

  聞言,孫釗站起身,直視端坐主位的孫瑾:

  “父皇,……朕要的,父皇以身教朕親手去拿,朕做了。至于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朕自有決斷!

  既父皇將大吳傳給了朕,那臣子、兵士、黎民便都是朕的,拿他們的命換什么也是由朕做主。父皇松手吧。”

  是時,掙脫出地面束縛,驅散烏云的晨光不遠萬里充入孫瑾老氣沉沉的寢宮內,透過孫釗頭上皮弁的九串彩寶,折射出讓孫瑾眼底發熱的虹彩:“朕給你,你能接得住么?”

  “我能。”

  孫瑾是怎樣的父、怎樣的皇,孫釗太清楚了。所以,父皇內禪后的種種舉動,孫釗雖然有時候不明所以,卻知道他的最終目的只有一個:

  讓他明白,皇帝與太子的區別到底在哪。

  父皇要讓他明白,太子不能做的取舍,皇帝日日要做;太子不能拿的東西,無論要交付怎樣的代價,皇帝都要主動伸手去拿。

  這十多天,孫釗始終邁不出孫瑾希望他走出的那一步,新龍始終做不到老龍要他揮動“生殺予奪”的權柄。

  皇帝穿在身上的冕服從下往上一共十二個章紋:赤舄、黻、黼、粉米、火、藻、宗彝、華蟲、山、星、月、日、龍。

  代表能決的黼,就是帝王可以隨其意志行使殺戮權利的刀斧。

  當帝王需要更崇高的利益的時候,必須能將這柄無需開刃便可殺千人、屠萬國的斧頭,揮向任何阻擋帝王的方向!

  如今天下四分,想要吞噬其他三國的雄心,從來不止桓楚帝有。

  大秦奮六世余烈,終成于秦始皇之手。

  大吳積存數十年,也許將全孫釗之功!

  孫瑾知道自己看不到那一天,但是他希望用自己的血肉讓從來不需要親自伸手去爭奪的孫釗明白:哪怕皇位擺在那里,哪怕已經名正言順坐在上面,皇權也不會自動自發的落在孫釗身上。

  在孫釗主動奪取之前,哪怕孫瑾死了,他也很快會成為眾多世家明爭暗斗的傀儡。

  這樣的王道,孫瑾明白,全塘似乎明白,那么,縈芯呢?

  還說不出文縐縐的大道理的縈芯,卻出了個好似在猶猶豫豫的孫釗屁股后面踹了一腳的主意,足以證明她雖不中,已不遠矣。

  坐在全府的小書房里,縈芯眨巴著困倦的大眼睛,正在聽給她梳頭的全石氏嘮叨。

  女娘怎能不扎耳洞呢?

  耳掛是什么邪道?

  一晚上沒被全塘放回家的縈芯,為了一會兒能體面的見張椒,不得不跟嫂嫂借衣服、脂粉,梳洗打扮。

  才入都城不久還沒交上好友的全石氏便拿師妹當個閨中密友,起了親自給她梳頭的念頭。

  這一梳不要緊,還不等全石氏稱贊師妹的發絲保養得宜,就發現了耳掛的秘密。

  全石氏還不知道師妹是看上了不用吃生孩子的苦才嫁給顧氏的,倒是聽了師妹說是怕疼、怕下輩子投胎還做女人才不扎耳洞的歪理,氣得懟了她腦后勺一記。

  “哪個女娘不是趁年紀小的時候用燒熱了的針扎了?根本不疼!不信你問問她們。便是沒有耳飾能戴的平民,也得用磨亮了的小竹枝子插上。家里那么多珍珠寶石,師妹是怎么舍得讓它們在匣中蒙塵的……”

  全石氏嘴里說著,手上想給縈芯綰個十字髻。

  縈芯眼見著銅鏡中,自己的發際線叫她生疏的手法扯得往后移了足有一指寬,唉唉痛叫道:“嫂嫂饒命啊!疼!”

  阿甜心疼道:“少君,還是奴來吧。”

  全石氏只得放手給阿甜,轉到側面捏著師妹肉乎乎的耳垂,勸道:“等見過那道人,嫂嫂給你扎吧。管保不疼!”

  為了不扎耳洞,縈芯連張椒都不想見了,好在全石氏暫時放過了她。

  主動替師兄待客的縈芯還特意跟全石氏借了套行頭,已經準備出門了的張椒卻還穿著昨天宴上那套道袍。

  他也不是就這一身能見人的袍服,東萊侯這么有錢,還能對他摳搜么?

  張椒只是不覺得自己昨天和今天穿的一樣不能見人罷了。

  此時崇尚簡樸自然的男人與崇尚務必錦衣華飾的女人,對外表要求的差別,天差地別。

  張椒才走到二門,東萊侯父子也換了身素衣素裳走到此處。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