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甚獨 > 第378章 ...
  出了莊門,跟在畢九身后的十四憤憤道:“那大安分明跟九兄同級,怎地總好似咱們矮他一截呢!”

  一直只在費縣做過小小探子的十四,是數日前才從費縣緊急調到廣固來的。

  他沒有體會過大安及其手下這一年,是如何因為察事司的興立,從事事順遂,逐漸因為外圍人手損失殆盡,進而避到城外,以至于眼下有重大舉措時不得不從其他地方緊急調派人手,卻因為他們的良莠不齊而舉步維艱的心路歷程。

  他連上頭突然聚集這么多兄弟到廣固最終是要干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他們這些放棄了經營十數年的安全身份,千里迢迢應命而來的人總被大安和他的心腹看不上,只能在外圍當炮灰。

  畢九身后另外一個早受夠了大安他們的轄制,陰陽怪氣的道:“這次是他們人手少了,你是沒見著前次大安是怎么責罰的九郎的。人家是上面從小養出來的,又一直在廣固,當然比咱們這些后來的高一頭。先忍著吧。”

  他邊上一個身量最高的也道:“事兒才剛起頭就開始往別人身上潑臟水搶功勞,眼皮子忒淺。”

  這倆人都是最開始跟著畢九從費縣來廣固的,知道畢九和大安的許多不對付。

  其他現如今跟著畢九的哪怕并不是費縣來的,也都應和:“就是就是。好歹也是負責都城這一大片的,心胸真是窄到少見了。”

  “如九郎這樣,從來有了功勞賞賜大家平分的才是獨一份兒。遇著了也是咱們的福分。”最開始開口的漢子這樣一說,既是趁機拉攏這些新來的人,也是捧了捧畢九的臭腳。

  “哈哈哈哈……”

  “哨子說的好哇!”

  “行了,說這些作甚。”畢九打斷了他們的恭維。“跟他計較那么多作甚,消停的成了事兒,都活著回去才是正經。”

  他為人懶散,他的心腹也都是沒遮攔的性子,矮小的十四從七八歲就開始跟著他,在費縣自由慣了實在不想留在廣固受大安的管束,遂問道:“九兄,事成之后,咱們就能回家了?”

  “可不得回。彎門盜洞的咱們都得回!”畢九說著,下巴往后一指,“事成之后咱們要是不盡快走脫,那不擎等著讓他秋后算賬么。”

  聞言,身量最高的咋舌道:“偌大一筆功績,就這么舍了啊……”

  另有同伙勸道:“你看大安他們是能共富貴的人么,別為了這點子貪心折在這兒,囫圇個回家娶妻生子才是正道。”

  畢九一錘定音:“很是!咱們把自己的小命看好了是正經。讓大安他們自己為了加官進爵爭個頭破血流吧。”

  這小莊子離直道很近,他們說著說著就要到了。

  哪怕周圍并沒有其他響動,他們也沒放棄警惕。所有人都收了聲響,分散開來。

  畢九足等了半盞茶發現沒有埋伏,才領著幾個人走到道邊。

  道上一片凌亂的馬蹄印子,一直捧著畢九叫哨子的漢子找了幾個完整的蹄印用手指比了比深度,低聲問:“十四,他們都沒著重甲吧?”

  小十四趕緊點頭,補充道:“也沒見帶槍和長途奔襲的輜重。”

  畢九嘀咕了句:“這倒不像是受了正經軍令。”

  眼下城門應該關了,這些顧氏親兵要去哪?會不會對他們的目的造成阻礙?

  只思索了兩息,畢九便指派了身形矮小的十四和身最高腿也最長的手下跟過去,“你倆跟去看看,他們到底是去哪。”

  說完,他又另外安排了兩人去十四原來隱藏的位置作暗哨,自己帶著哨子等五個手下又往顧氏農莊走去。

  畢九幾個看馬蹄印子的時候,白虎一行已經到了孩子們遇害的地方。

  “就在這。”白虎叫停隊伍,跳下馬。

  因為雪小了,許多血跡還未被掩埋,可地上的尸體就只剩下了一具,其他三處腳步凌亂,多有拖曳的痕跡。

  斗木舉著火把仔細看了看這個死不瞑目的孩子,探手摸了摸傷口深處:“刀很快,手法圓,只斷了咽喉和血脈,一分不多。”

  白虎指著另外三處凌亂雪印,“還有三個,我在不遠處只聽到了那小女娘一人的呼喊,可見手快心狠。這個和那女娘可能是出身并州濟北郡的庶民,我疑心他們是被滅口的。”

  說完,白虎見這個小郎君反射著火光的瞳孔晶瑩剔透,便嘗試著闔上他的眼睛,可眼皮已經凍硬了。

  斗木比白虎見過的血更多,沒這個慈心,隨便摸了摸這孩子身上沒什么值得注意的東西,便回頭讓手下三人一組,去搜尋被拖走的尸身。

  “唉……”嘆了口氣,白虎復又上馬,將信筒遞給斗木,囑咐道:“我有軍令在身不能久留,四個死的一個活的,還有一應相關的人,你明早頂門給侯爺送去。仔細些,別讓兄弟們折在陰溝里。”

  “是!”斗木抱拳一禮,將冰涼的竹筒塞進自己胸前,讓開道路。

  白虎一揮手,帶著四十九騎繼續向東出發。

  不一時,三隊去尋找尸體的親兵也回來了。

  原來當時二娘的呼喊不止白虎聽見,還有其他幾波在附近的移民聽見了。可是他們誰也沒有出現來救援,倒是白虎扛著二娘走后,把年紀小的三個還軟乎的尸身拖回去“加餐”了。

  親兵都帶了刀,被踹翻鍋子的移民們不敢反抗,連繩子都不用就跟著走。

  他們期望自己能被抓起來。萬一能混上牢房和牢飯呢?

  最差不過是個死。

  在這雪雪白的城外,時時都在死人,不稀奇。

  斗木簡單看了看三具已經缺失了許多的尸身,好在脖頸沒什么肉,至死的刀口都還完整。他用手指比著四具尸身的致命刀口都是一樣深淺,思索片刻,便讓移民扛著,一起帶回去。

  十個騎兵都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攥著手弩,全都只需用腿控馬,以分散隊形將三十多個移民圈在中間,謹防他們趁夜逃走。

  如此倒是足夠謹慎、周全,只速度慢了許多,動靜也大了許多。

  被畢九派來追蹤顧氏親兵的兩個手下,一邊追憶著他倆當年一起品味過的花娘,一邊趕路。雖然身形相差懸殊,可速度都是一樣的快。

  身量最高的首先發現遠處有隊人舉著火把往他們這邊走,高度像是都在馬上,便一把將十四推到道邊溝渠的雪堆里:“噤聲!”

  雪堆再厚也只到膝蓋,能埋了十四卻沒法徹底掩蓋他。可兩人一時間也找不到更好的躲避處,只能暗暗祈禱這隊騎兵不要注意到“眼下”。

  屏息凝神,兩人甚至連視線都收斂了,直至這支隊伍徹底走過。

  “嚇死耶耶了。”長腿同伙耳朵趴在地上,聽著他們徹底走遠了才站起身,迅速把灌進全身的雪拍出去。

  十四埋得深正要開口讓兄弟把他挖出來,冷不防他突然“呃!”了一聲,撲倒在自己身上。

  心臟漏跳一拍,十四險些喊出聲,就聽得不遠處有人騎著馬小快步跑來:“不是說要抓活的么?這怕是讓你射死了!”

  另一個騎兵聲音懶懶的回了句:“那也怪不得耶耶,黑燈瞎火的,還總有亂風。”

  隨即,十四身上一輕,就聽這人笑道:“嘿嘿,正中眉心。耶耶瞄的分明是肩,這可真是該著了啊……”

  “你看帶回去,斗木罵不罵你就完了。”先頭那人說著就撥馬往回走,“你自己上報吧。”

  箭法奇準的人嘟嘟囔囔的罵著“還不如沒射死”,“拖著多沉”,“累著我家烈風”……等等抱怨,將十四的兄弟捆在馬下,拖拽著追上前者。

  縮在原地,十四把所有感官都集中在聽力上。大氣不敢喘。可拖曳尸體的聲音擾亂了戰馬的蹄聲,讓十四只能確定他們走遠了,卻不能確定自己是否逃過一劫。

  就在他數度想要起身卻猶豫不決的時候,頭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弩弦的錚音!

  戰栗、驚叫、尿意、喘息……

  全靠求生的意志控制住渾身所有因為極度驚懼而產生的本能反應,十四豎著兩耳聽著,甚至無暇去感受自己是否中箭。

  幾息或者更久之后,十四才聽見有人踩著積雪漸漸走遠。

  在費縣那個小地方隱藏了十數年,頭一次離死亡或者被捕這么近,十四蜷在雪堆里,哪怕尿了褲子也紋絲不動。直至尿被凍在子孫根上刺痛難忍,他才隨著再次呼號起來的風微微動了一下。

  幾息過后,外表已經被風抹平了的小小雪堆下面,傳出了隱忍的哭嚎,音調嗚嗚,不似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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