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甚獨 > 第310章 ..
  縈芯問的是孫釗是否會主動召見全塘,其實是想確認孫釗是否已經與全塘離心。不然怎么會犯下讓全塘全然不知內情的大錯。

  “當是如此。”全塘一點頭。他覺得陛下對他的情誼沒有消減,這件事他不知道內情可能是比較緊急,來不及召他進宮商議。

  如此,縈芯便誠心實意的給全塘找了個順孫瑾心又能滿足孫釗的方向:

  “作父親的,總歸是更喜歡看繼承人做出傲人成績的。如今朝中因著新帝初踐祚擱置了兩派爭端,可徒兒估計著也平息不了多久。再加上吳地派一直未得新帝雨露,不如把在都城任過實事的底層官員,外放到三州,再重新選一批在都城磨礪?”

  這倒不是縈芯有前后眼知道孫釗已經見過許多華而不實的吳地派郎君。不管是兩派的還是宗室的,她是認為三州地方事已經不比從前簡單,隨便派個青瓜蛋子帶著下巴長毛的從吏去就能勝任。哪怕是為了預防被那些別國探子鉆了新官的空子,也得派在都城大浪淘沙被留下的人精往那三州去!

  全塘聞言,捋須思量片刻。

  這倒不是個新鮮法子。其實按照大吳開國前百年的官制,朝中往外派官或者地方高官自己任命屬官時,就應該從已經在都城觀政過幾年的孝廉、茂才里選。

  只是因著大吳北遷五州之前,這些過程就都被各大世家出身的高官上卿們,為了盡快給自家郎君謀出路,也確保自家的傻兒子不被淘換下去,才漸漸省略了。

  至于大吳北遷之后,因著戰亂才平有過一段青黃不接的時期,人手不足,更是直接把觀政這一過程徹底摒棄了。

  把早百年左右的老規矩撿起來,比立個新規矩要簡單一點。

  若能實行,新帝也不用擔心派去地方的新官都是廢物,吳地派也徹底從根源上撕開了青年一代任低級正官的途徑。

  至于五州派,只要他們有真才實干,以新帝的脾性便能任用他們高官厚祿。

  老皇維持多年的兩派壁壘早在他退位之前就已經岌岌可危,如今用此策徹底打破卻也形成了新的循環,若是能把遠支宗室也納入其中,那么最起碼三兩年內新帝會受到三派的擁護。

  此法于吳地派,是條似甜還苦的路,全塘愿意用此試探下他們,成了很好,不成至少也拖過了他新入職立足還不穩的這段時間。

  只是不知小徒弟向他提出此策到底有沒有考慮到,吳地派既得利益的這部分人的想法……

  難道她的目的就是協助陛下徹底打散吳地派?只論遠近,她也該是親近五州派的……

  將縈芯想法的不足之處略略補全,雖然沒有確定小徒弟是否有更深一層的意思,全塘依舊喜形于色的贊道:“徒兒總是攻事中心,一計翻全局!”

  得了全塘的稱贊,縈芯自己也覺得自己牛批的不行,并不謙辭,直接對著手中的壺嘴喝了一大口不太涼的飲子,默認了。

  縈芯哪里知道自己提的是漢朝就流傳下來的勘磨官制,她還真是自己想出來的。而且她也沒有什么全塘想的那些派系斗爭之類的深層考量,她的邏輯是:

  吳地派想要地方官位,可他們自家郎君的能力和經驗不足以承擔這些官職。那就派已經在廣固“實操”過幾年,有足夠資歷的吳地派底層官員去。再把那些華而不實的放到眼皮子底下琢磨琢磨,去蕪存菁。

  有那么一瞬間,全塘看著她狂放的行徑,覺得但凡新帝有她的心智,或者真能得一個如她一樣的郎君輔佐在身邊,拿回吳地什么的,他也能盼一盼了……

  如果真能如此讓新舊帝王都滿意的同時解了兩派的爭端,那么由這爭端而起的所有煩亂便也消散了。

  全塘心情松散了許多,晚上在小弟子家吃的過涼水拌面,還順手給小弟子解了個煩憂。

  馬上就是六月二十一,顧榮父子的小祥。

  阿石倒是隨時可以去上學,可顧氏女學的女師還無處可尋。

  二伯祖母娘家可以勝任的女娘倒是不少,可是人家都有一家子的家事要理,沒法天天給小女娘們上課。

  別處也能雇來女師,只是縈芯太“茍”了,深怕被那些探子又鉆了空子。

  全塘妻族齊氏有個喪夫喪女的女娘,如今獨居在廣固,正好可以介紹給小弟子。

  縈芯問了問這個齊氏女娘的許多情況,并托全塘下帖子約她來府中相見。

  都解決了麻煩的師徒二人于李府大門分別。一個乘著夜涼逍遙到天蒙蒙亮時方才重新睡去;一個修身養性早睡早起,翌日果然一早就被新帝召入宮。

  聽了一夜無眠的孫釗講完他到底干了什么惹得孫瑾震怒,全塘這下也不如昨天在小弟子府中時確信陛下對自己信任如初了。

  可他已經被留在了這個漩渦里,三五年內脫不出,那么全塘首先就得就必須拔除未來肯定還會朝自己射出暗箭的競爭對手。

  依舊如陛下還是太子時那樣,全塘引經據典,用偉光正將太上皇的意圖強行美化,又很清晰的給孫釗解釋了下太上皇為啥不愿意讓陛下納很多大世家女娘入宮。

  孫釗聽著,對比昨日下午父皇言語的直白與丑陋,心中五味雜陳。

  他也沒說這節課昨天他上過了,依舊規規矩矩的聽全塘講解,然后就聽全塘道:“此事也是司符他們慮事不周,不若把他們召來一起再商議個全法吧。”

  司符出的這個讓孫釗廣納吳地派女娘入宮的法子,只看眼前其實并無不可。可是若只顧眼前,十幾二十年后的奪嫡之爭又該如何避免呢?

  不生?

  人家高門大戶把嫡系女娘給你皇室作小,一個兩個還罷了,都不給人家生育皇嗣,那不明擺著是要推著人家跟你離心離德么?

  無論是讓不符合自己利益的孩子或早夭或胎死腹中,還是任這些孩子長大成人互相攻伐,孫釗就是能硬下心也玩兒不轉。

  再說孫釗怎么看也不像是前兩任吳帝那種可以食子的毒龍!

  已經想明白,自己還是得按著父皇和這些一句話拐八百個心眼子的大臣們的規則玩兒的孫釗直接道:“司符他們年少歷淺,慮事不周。還請全師教朕吧。”

  他聽出了全塘的以退為進,并且言語間再敬全塘為師,也算昨天的罵沒白挨。

  感受到陛下似乎終于把飛上天的心態拽回地上,暫時不會與太上皇產生爭端,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氣的全塘趕緊謙辭,然后道:“他們怕也只是囿于都城眼界略窄,且實務接觸的少。不如趁此機會放他們外出歷練幾年,也可讓太上皇消解對他們的怒火。待過幾年陛下再召他們回朝,定然會成為陛下的股肱之臣。”

  畢竟是給新帝出了個貽害無窮的昏招兒,太上皇如何不會遷怒他們呢?

  全塘這一手不過是順勢黨同伐異而已。

  孫釗也知道父皇的脾性,昨夜在榻上輾轉時就在考慮如何保下司符,聞言便點點頭:“并州事亂,正該派司符他們去一展抱負。”

  出去幾年,等父皇……了,再召他們回來吧……

  順理成章的,全塘又把昨天從小弟子那得來,又經自己完善過的安撫吳地派之策,詳述了一遍。

  孫釗越聽眼睛越亮:“師妹若是個郎君便好了!”他的邏輯與縈芯相同,遇事就解決事,至于此法暗含逼迫吳地派意圖的深意全然沒有領會。

  全塘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道:“世間之事,難以兩全。若陛下覺得此法可行,不如先問問太上皇意下如何。”

  昨天才被父皇痛罵過,今日孫釗心理和面子上都不太想面對父皇。

  見陛下面色艱難,全塘不想父子之間的裂痕過早的加深,再次以退為進:“若是陛下還有顧慮,不若先召丞相同議,再詢太上皇。”

  孫釗垂眸掩去不滿,“那就等丞相陛見過父皇的吧。”

  原來今天一早,丞相駱洙濱求見太上皇去了。

  駱洙濱是聽說太上皇親手超遷了全塘做錄尚書事后,特意來替身后的吳地派來表忠心的。

  如孫瑾還在位時那樣小心謹慎的對答幾句,駱洙濱既表達了吳地派的順服,也有壓制不住他們的擔憂。

  丞相態度足夠恭敬,可意思全是虛的,孫瑾便也只安撫了他幾句虛話,就有大長秋稟太醫令來給陛下行針。駱洙濱不得不勸諫太上皇保重身體后,退下了。

  沒從太上皇那里得到準確的回復,思緒萬千的丞相剛到班房的門口,就又被陛下傳召到勤政殿。

  孫釗突然又撿起做太子時的謙和,讓晉升為大長秋的黃讓在駱洙濱施禮后攙扶著他坐到下首。先是問過駱洙濱今日各地可有報上什么大事。

  一大早的,駱洙濱才去陛見過太上皇,今天的奏疏估計一冊都沒看呢,能知道什么大事?

  一直等在殿中的全塘和駱洙濱都聽出來了,陛下這是對丞相去見太上皇不滿了。

  駱洙濱能伺候太上皇這么多年,倒也不慌,先說今日一早去太上皇那里問了問太上皇康健,然后隨便找了昨日一件可大可小并未報于陛下的奏疏與陛下商議一番。

  言下之意是自己去找老上司不過是因著這么多年君臣之誼,自己也沒不干正事兒。順滑的將新帝略顯青澀的敲打化解了。

  孫釗心中的不滿便也散去幾分,全塘這才引入正題,只說并州等地的地方官有些已經空置數月,眼看就是夏收不能再托,不如外派都城理過實務的底層官吏去各地任地方官。

  已經六十六歲的駱洙濱眉間懸針紋微微皺起:“外派后,都城政務如何輪轉?”

  全塘笑瞇瞇的道:“此前陛下召見過許多郎君,都有王佐之才,只是閱歷不深。不若依前制,征辟他們入朝觀政后,補空缺之職。”

  駱洙濱瞬間明白了全塘的意思,轉向上首的孫釗:“陛下可是想恢復觀政舊制?”

  孫釗頷首。

  早就明白,陛下登基后首抓的就是吏治的駱洙濱不由垂眸細思。

  這不過恢復舊制,因著自始至終也無明旨叫停此政,倒無錯處。

  可是,陛下若真只不分派別、唯才是用,對吳地派整派的利益來說,只有初期是好的。

  真正能在廣固這個不太大的湖里爭出一席之地的,哪怕背靠大家族,首先也得有足夠的資質在家族中掙得家族的支持。作為既得利益的勝利者會否愿意為了同陣營的其弱群體,放棄已經捧在手里的好處和都城的養尊處優,去并州等苦難之地熬最少三年呢?

  恢復這一條政策后,初時的確只有吳地派得利,可過不了兩輪就會變成與五州派和宗室的“公平競爭”……

  按照舊制,觀政可不是熬夠時間就能當官的,在此之前還有一場“歲舉”,對儒生出身的要考試經術,文吏出身的則考試箋奏。

  吳地人在五州畢竟是少數,長此以往教養不出爭氣的郎君的家族,可就真的要泯然眾矣了……

  ……

  “恢復觀政舊制于國當是有益,”畢竟是要把全國想當官的世家郎君都先送到都城,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審視一年。許多全靠幕僚,甚至連幕僚都扶不起來的“廢物”,世家為了名聲等長久的考量,也不敢再讓他們出來丟人現眼。

  此策于國有益無損。

  丞相先說半句肯定,孫釗和全塘并不在意,大家都知道重點在后面的但是。

  “……但此政已停數十載,是否得宜還請陛下容臣等細細商議。”此法得失明顯,丞相得回去與同派核計核計。

  孫釗和全塘心中都道果然,全塘道:“自然不能簡單以舊制施行。時移事易,當去蕪存菁,以如今大吳現狀重新定則。”

  知道你一人做不了主,你回去跟你的小伙伴們討論吧,只要不太過分,只傾向于你們自己派系的規則也可以報上來。

  送走丞相,全塘回來向陛下告退。他今天第一天履職,得去尚書臺走一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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