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盞卿緘默，“對不起。”
“沒事。”秦捷說：“我不會因為這點事傷心，我只是，感到有些遺憾而已。”
子欲養親不待。
葉盞卿默了默，問，“你想聽我的家里人嗎？”
秦捷愣住了，“為什么要說？”
葉盞卿看他，“怕你傷心。”
秦捷心腔酸澀，“我不傷心，你要是說了會讓你傷心的話，那就不要說。”
葉盞卿看了眼秦捷，墨色眸子里充滿認真與憐惜，抿了抿唇。
“我記事早，四歲時候就記得很多事了，我爸叫葉述，是一名警察，我媽……”
葉盞卿喉結發澀，秦捷握住她的手。
她看了秦捷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淡笑，示意自己沒事，繼續說“我媽叫覃韻，在我的故鄉，是一名小有名氣的鋼琴演奏家。”
“我爸爸每天下班會做飯，很好吃，偶爾我爸下班晚，我媽就會做飯，她做飯很辣，紅澄澄一片，聞著很想，但其實很難吃。她很喜歡抱我，會抱著我叫我囡囡，抱著我教我彈鋼琴，我一點都不喜歡彈，我喜歡爬樹，他們從不吵架，晚上會一起跳雙人舞，鄰居就會來投訴，說音樂太吵，讓關掉，他們就會關掉音樂，然后我爸會對著生悶氣的媽媽行騎士禮，我媽就不生氣了，握著我爸的手跟他繼續跳。”
“他們會經常帶我去游樂園，給我買裙子，我爸會偷偷換牙但是饞的不行的我買糖，但只讓我舔一口，我還記得，那是綠色小怪獸造型的棒棒糖，底下有個開關，摁一下，小怪獸就張嘴，才能吃到里面的糖，賣十塊錢。”
葉盞卿眼睛有些濕潤，嘴角帶著點笑，她說的斷斷續續，零零散散，像是在努力將遙遠的記憶拼湊出來，秦捷心里發脹，將葉盞卿攬進懷里。
“我爸，因為救人，犧牲了，他是個大英雄，但是他搶救時候的最后一句話是，他后悔了。”
“我那會兒不明白他后悔什么，后來我偶然間回想起那會兒才明白，他是不想死。”
“我媽哭暈過去好幾次，我爸火化之后她就不吃不喝，抱著他遺像流淚，她說她的天都塌下來了。”
“我不知道天塌下來是種什么感覺，我知道那種最好吃的飯，我再也吃不到了。然后我就病了，我媽沒什么生活經驗，跟我爸結婚之后也一直是我爸在照顧她，我燒了很久，聽大人說我好像啞巴了，一整年一整年的不說話。”
“有一天，有個很兇的阿姨上我們家鬧，說我媽破壞別人家庭，把我媽的手弄傷了，她帶著我搬了家，她也不再彈鋼琴了，帶著我搬了家當了音樂老師，她說話也少了，總是流淚，她說她要崩潰了。”
“后來，她認識了一個年輕叔叔……”
“再之后……我跟著一個很兇的陌生人到處飄蕩，見到了很多陌生大人，他們說不要我，又認識到很多陌生小孩，他們都哭都鬧，只有我不，因為我跟著他們已經走了三年，江澈是在秋天遇著的，他很干凈說話很輕很慢，跟我差不多高，說要帶我回家，我太害怕冬天了，所以我就跟著他走了。”
“別說了。”秦捷聲音沙啞，喉嚨發干，狠狠將她抱進懷里，葉盞卿伸手抱住他，“說完了，后面沒什么說的了。”
“對不起。”
葉盞卿眼淚終于落了下來，一顆兩顆，全是沒入秦捷的衣領。
秦捷感覺五臟六腑都跟著疼，眼底發紅，“如果我從一開始就認識你多好。”
葉盞卿哭的更加洶涌。
“幸好，我們現在相遇了。”秦捷輕咬她臉頰，是大獸的安撫小獸時特有的動作，“你缺少的，我都會給你補回來，我保證。”
葉盞卿眼睛發澀。
秦捷抽出紙巾幫她擦臉，手上動作輕柔，眼底一片憐惜，葉盞卿注意到，他臉上也有一道淚痕。
心里猛地被撞了一下，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又酸又暖。
秦捷擦完臉，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餓了吧，帶你去吃好吃的。”
“嗯。”
葉盞卿點頭，秦捷又親了親她，把座椅調回原本的位置，一手牽她，一手握方向盤，駛動車子，秦捷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鐘媽。
接通電話，“喂，鐘媽，怎么了？”
鐘美萍的聲音傳來，“先生晚上回家吃飯嗎？我有事想跟你說。”
秦捷笑了一聲，“還真是趕巧。”
葉盞卿也有這種感覺。
“我馬上回來。”
“盞卿跟你一塊兒嗎？”
“嗯，在的。”
“你問問盞卿要不要吃鱸魚粥，我提前準備上。”
秦捷把手機遞給她，“你們自己說吧，我開車。”
葉盞卿耳朵有點燙，接過手機，乖巧的喊“鐘姨。”
“盞卿啊，你要吃鱸魚粥不，要吃的話我提前準備好。”
“會不會太麻煩了。”
“沒事，我就給你做，小捷隨便。”
葉盞卿聽著這話忍不住去看秦捷，秦捷臉上表情沒什么變化，嘴角微微上翹。露出點無奈，看樣子應該是習以為常。
葉盞卿也忍不住跟著笑，“那就辛苦鐘姨了。”
“沒事，不要客氣。”
“嗯，好。”葉盞卿把手機還給秦捷，鐘美萍又叮囑了幾句開車小心秦捷一一應答。
通話結束，秦捷改道回家。
暮間燈火通明，街景璀璨，葉盞卿靠在車窗上，拉著秦捷的手，感到格外的安寧。
車子穩穩停進別墅車庫，秦捷拉著葉盞卿進門，傭人齊聲問好，穿過一層大廳，秦捷帶著葉盞卿直奔廚房尋找鐘美萍。
“切薄一點。”鐘美萍對著身邊的男人說。
中年男人義肢握著刀柄，健全的手掌摁住魚，手臂靠著鐘美萍，說，“好。”
“你這太薄了。”鐘美萍提醒。
“我不太會，你能再仔細一點教教我嗎？”男人輕聲細語求教。
鐘美萍拿過刀，站在他身前，細細給他演示，“大概是這個厚度，切得時候不要磨，精準的找到受力點。”
“是嗎？”男人魁梧的身軀籠著她，從身后看，就像是把她圈在懷里，“你的手真巧，切得果然好。”
“謝謝。”
廚房兩人有來有回，葉盞卿看著這一幕啞然，秦捷心情有些復雜，叩了叩門，兩人齊齊回頭。
鐘美萍見著兩人立馬放下刀上前，“回來啦？”
身后的霍印懷一臉不爽的瞥著秦捷。
“嗯。”秦捷還沒說兩句，身后的霍印懷握著刀就喊道：“美萍你來看看這么切可以嗎？”
秦捷生平第一次感到尷尬，“你們先忙。”
說完，拉著葉盞卿出了廚房，將空間留給兩人。
鐘美萍還想說什么，霍印懷拉過她，“孩子們肯定餓了，咱們還是先做飯吧。”
“好吧。”
“美萍，這個湯要這樣攪嗎？”
“不對，我教你。”
“好。”
“美萍，這個魚要怎么裹粉？”
“我教你。”
“美萍……”
“我教你……”
“美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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