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偉明上前一步直接把女兒拎了起來，放在自己面前，蹲下身子，認真地注視著女兒。
因為程偉明板起面孔，讓小小的淑娟嚇了一跳，不由得渾身哆嗦起來。
爸爸從來沒有這么嚴肅過。
“淑娟把懷里的洋娃娃全都還給葡萄。這是葡萄的洋娃娃，你不能隨便去搶別人的東西，因為你沒有，你就可以搶別人的嗎？
那么別人沒有什么東西，是不是可以搶你的？”
他第一次發覺自己去對女兒的寵愛，已經讓女兒養得簡直有些無理取鬧，嬌蠻任性。
“爸爸，你不喜歡我了嗎？你不愛我了嗎？你為什么要讓我把洋娃娃還給她。
她住在我們家，她是野孩子，她用的所有東西，那一切都是我們家的，我憑什么要給她？”
天真無邪的女兒說出最刻薄的語言。
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在了程偉民的心上，他也沒有想到。
女兒到了這個時候還不知悔，雖然說兩歲的孩子不懂，可是這不是跟大人有關。
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怒氣，他惡狠狠地抓住了女兒的兩個肩膀。
用力的晃了晃，
“爸爸再跟你說一次，認真的跟你說一次，這些洋娃娃是葡萄的媽媽給她買的，所有人都沒有花過這個錢。
就算是所有人給葡萄買的東西，那是程家的東西。
但不代表是你的東西。每個人有權利給自己喜歡的人送上自己的禮物。
不是因為這件禮物是姓程的買的就屬于程家，你記住了嗎？”
淑娟嚇壞了，顯然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嚴厲的爸爸。
眼淚掉了下來，哭著說道，
“我記住了。”
懷里的一堆洋娃娃都落了地。
喬婉抱著葡萄走進來，看到這一幕只能無奈地搖搖頭，她沒有想到自己回來之后反而讓家里人一地雞毛。
她的出現顯然是不受歡迎的，讓全家人跟著雞飛狗跳，顯然不是她的愿望。
程老太太晃了晃，被程美華急忙扶著。
“媽怎么樣了？”
“我沒事兒，現在你們都離開這個房間。”
老太太厲聲喝道，所有的孫子，孫女，全家人都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喬婉抱著葡萄也要走出去，卻被老太太留住。
“小喬來，你抱著葡萄到姥姥這里來。”
拉著喬婉的手，兩個人坐在床上，小葡萄坐在床沿上。
手里拿著洋娃娃，非常乖巧地望著太姥姥。
“婉婉，是姥姥對不起你，我也沒有想到人長大了人心會變。
也沒有想到你這個表嫂居然會是這么想的。
這些年你為了大家吃了這么多苦。這話我也沒有跟他們說過，沒想到他們就會狗眼看人低。
你不要生他們的氣。姥姥發誓會照顧好你和葡萄地。你千萬不要因為這個跟家里人生份。”
喬婉反手握著老人已經蒼老的手臂。
“老了，人長大了，終究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我沒權利去指責別人，不過您放心，我會帶著葡萄好好生活。
如果您想我和葡萄，可以去我們那邊。”
這話已經是變相地說出來，再也不會來程家。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喬婉和他們程家的這一段緣分算是走到了結局。
即使她們經常會去看喬婉和葡萄，恐怕也暖不了這孩子的心。
人心一旦涼了，就再也不愿意和別人保持親密的關系。
終究是再也回不到過去，這孩子小的時候被女兒傷了，長大了又被自己的孫媳婦傷了。
總之他們程家對不起喬婉。
這一頓團圓飯讓人感覺難以下咽，吃完飯之后，喬婉沒有跟著老太太他們一起回來。
反而是直接帶著女兒拿著包好的行李坐上了出租車。
眼看著老爺子，老太太眼巴巴地朝他們揮手，喬婉終究是心里暗沉，無論怎么樣，兩位老人沒有錯。
喬婉抱緊葡萄。
果然人不能期待太多。
程美華也沒有回程家，反而回到了自己家。
女兒今天受了那么多的氣，還不都是因為被程家的侄媳婦看不起。
程美華決定搬到女兒那里去照顧女兒。
韓登高和妻子一起回來，就看到妻子急匆匆地沖進了臥室。
打開了衣柜門，整理行李。
“美華，你這是要干什么？”
韓登高覺得自己有點忍不住了，這么些年他娶了妻子，剛開始十幾年過的日子挺好的。
兩口子恩恩愛愛。
雖然沒有孩子，可是總算是日子過得順遂，郎情妾意，濃情蜜意。
現在自從妻子認回了女兒以后，家里的事情就沒有斷過。
先是那個假的女兒喬欣鬧得家里雞犬不寧，到最后親生女兒回來了。
總算是能消停一會兒，可是誰曾想親生女兒又給丟了這失蹤的事情。
居然讓程美華放在了心上。
這四年多以來，兩口子過的這叫什么日子。
這個家里哪還有以前的溫馨恩愛，妻子除了翻看各種資料，就是不斷地打電話。
要不然就是住在娘家等消息。
一個月里有20天都在娘家住，這個家已經漸漸沒有溫度。
少了歡聲笑語，少了各種溫暖，他不明白，以前他們兩個沒孩子過得好好的。
為什么現在就沒辦法過以前的日子？
好不容易今天聽說喬婉被找回來，韓登高還以為終于日子可以恢復往常的生活。
兩個人可以回歸正軌，這么些天他已經很努力地讓自己體諒妻子的難處，體諒妻子的不容易。
可是沒想到剛剛吃完這頓飯回來，妻子就開始收拾行李。
“我去喬婉那邊住，你也看到了喬婉和葡萄兩個人太難了，剛回上京，肯定身邊需要人照顧。
小婉一個人哪能行，我還是搬過去住，順帶能幫著她照顧葡萄。”
程美華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答。
心心念念都是女兒和外孫女。
韓登高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妻子的手腕。
“美華，我呢？你心心念念只有你的女兒和外孫女，那我呢？
我這個丈夫在哪里？你心里從來沒有我！
這么多年，我一直以為我們兩個心意相通郎情妾意，我們是志趣相投的伴侶，更是志同道合的同志。
卻沒有想到這些年你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心里。”
程美華聽到丈夫如此憤怒的吼聲，不由得嚇了一跳。
隨即反應過來她傷了丈夫的心。
放下手里的行李，急忙拉著韓登高解釋。
“老韓咱們這么多年的夫妻，我不是不管你，也不是不心疼你，可是你也看到這孩子這幾年在外面受了苦，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
我就想著她回來了，我多照顧她一段時間，彌補一下這些年的缺憾。
我答應你最多就過去住一個月，等他們母女兩個徹底安頓好我就回來。”
韓登高松開了妻子的手，心徹底涼到了底。
“我就知道每一次面臨選擇的時候，那個被拋棄的只有我。程美華，你心里根本沒有我這個丈夫，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的女兒。”
程美華根本沒有聽到丈夫聲音里的無奈，滿心歡喜地收拾著行李。
“老韓，你放心，我就去住一段日子。很快就會回來，如果有什么事兒，你給我打電話就行。”
拎著行李，程美華離開。
沒有看到韓登高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久久的沒有任何反應。
喬婉和小葡萄前腳回了家沒有過了兩個小時程美華就拎著行李來了，喬婉打開門的時候都有點兒驚訝。
“媽，您怎么來了？這么晚了？”
“你看媽帶行李過來陪你住一段時間，等你和小葡萄徹底安頓下來，媽再回去。”
喬婉看了一眼院子外面的巷子。
韓叔叔并沒有送母親來，一下子就明白，估計韓叔叔和母親因為自己鬧了別扭。
一邊招呼程美華進屋，一邊說道，
“媽，您不能這樣。我又不是孩子，我已經長大了，能照顧我自己和孩子，你應該放心兒女終有長大離開父母的一天。
您這個樣子對韓叔叔不公平。這些年為了找我，我相信您沒少花心力。
在家庭生活上，您肯定對韓叔叔有很多疏漏。
夫妻如果長時間這樣，難免會產生矛盾。
你何必這個樣子呢？我希望您現在回去，要不然我送您回去，我跟韓叔叔道歉。”
“不用，你這孩子還真是想多了，你韓叔叔是個好人。
而且他理解我的，他知道我這些年心里唯一的愧疚就是對你這個女兒，我對你好一點兒，那不是應該的嗎？
哪有當母親的不心疼自己的兒女，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你韓叔叔沒有孩子，我明白他一個大男人不理解這種感情。
可是他才不是那么小肚雞腸的人。
你放心好了，我都已經跟你韓叔叔說好了，我回來住一個月，等你這邊安頓好我就回去。”
程美華一進屋就四處尋找葡萄。
“小葡萄呢？睡覺了嗎？”
“媽，葡萄睡覺了。”
“我先給您收拾一間客房，您暫時睡一晚。無論如何您不能住在這里，明天一大早我送您回去。”
喬婉覺得母親這話說得有些有恃無恐。
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愿意遷就她，包容她，但是不是代表這個女人可以肆無忌憚。
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愛是雙向付出的，哪有人單方面付出，無怨無悔。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不愛。夫妻兩口子更是如此。
母親的前半生遇到了喬大山，那算是倒了霉，可是母親的后半生遇到了韓叔叔。
喬婉雖然和韓登高接觸的不多，但是能夠看出來是個溫潤和氣，而又寬厚的人。
這樣的人想必是個風光霽月的人，和母親算是琴瑟和鳴。
韓叔叔和母親一輩子沒有孩子，韓叔叔也沒有任何意見，反而和母親依然這么恩愛。
喬婉希望程美華能夠生活幸福，到底是自己的親媽。
她總不至于希望自己親媽后半輩子受罪。
“你就別管了，給我安排客房，我先住下，明天不回去。你不用管了，你韓叔叔能理解我的。”
程美華覺得女兒想得太多了。
以前以為女兒脾氣不好，卻沒想到孩子處處為自己考慮。
這孩子是個嘴硬心軟的。
喬婉非常無奈地把母親安排到了1樓的客房。
第二天喬婉給顧聿飛打電話。
老太太總算是出院了。
顧老太太和顧老爺子正讓顧聿飛去把喬婉和葡萄接回去。
顧聿飛最近忙得焦頭爛額，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會忙成這個樣子。
好不容易有個喘口氣兒的功夫，就接到了嫂子的電話。
“嫂子奶奶已經出院了，您放心。身體狀況非常好，就是惦記你和小葡萄，讓我把你們兩個人接回去。”
“嫂子我知道你不想回去。你別聽我爸和我媽的話，他們兩個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就算生我爸和我媽的氣，可是爺爺奶奶對你和葡萄那是真心的，爺爺奶奶從來沒有相信過葡萄不是我哥的孩子。”
“你暫時不想回來？好吧！那我勸勸爺爺奶奶。讓大家彼此都冷靜一下。”
“嫂子葡萄的戶口好，你放心，我這兩天就給你辦手續。”
“嫂子既然現在看樣子風平浪靜，要不然我把你的戶口從海市遷回來吧？
把你的工作直接調到程偉明他們外貿局，回原來的單位上班兒，應該沒什么問題。”
“什么嫂子你不愿意回外貿局？”
“好吧，那就只把戶口遷過來，順帶給小葡萄把戶口上了。嫂子，你想一個名字。”
顧聿飛掛上電話，心里微微地犯愁，嫂子看這樣子是不想跟他們顧家有任何關系。
可是嫂子怎么不愿意回外貿局上班呢？
顧聿飛撥通了程偉明的電話。
入夜，兩兄弟在程宅見了面。
“你怎么今天想起來把我叫過來一塊兒喝酒？”
程偉明想起昨天喬婉離開時候的情景，心里也有些尷尬。
雖然明知道女兒和妻子不對，可是他又不能過分地責怪妻子。
雖然明面上教育了女兒，可是到底在這件事情里面是他們落了下乘。
晚上回去妻子數落了自己一晚上。
其實他心里也心疼女兒。
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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