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軍和胡小云是大年初六早上回來的, 兩人神色略帶疲憊的從村子口那里進來, 胡小云懷里還抱著個孩子, 周志軍則走在她旁邊, 手里拎著軍綠色的包。
男的高高大大，女的嬌嬌小小，遠遠看著倒是很般配。
陳玉嬌那會兒剛好抱著孩子在院子門口晃悠，吃完飯, 小家伙在屋里待不住，哼哼唧唧一副很難受的模樣。
這孩子別看他小，精明的很，現在都知道裝可憐了，每次在俞錫臣懷里一個樣, 在她懷里又是一個樣。
俞錫臣不在家, 跟著陳爸他們去山上逮兔子去了。
今天初六也沒什么講究，過幾天他們就要走了，陳爸說去山上看看，或許運氣好能弄到點野味回來。
還特意趁著早去了山上，怕被人看到, 俞錫臣有點心癢，忍不住也跟著去了。
陳玉嬌抱著孩子在門口轉悠，偶爾摘一片葉子在他眼前晃晃, 小家伙看了兩眼就扭過頭去，眼睛看向廁所那里。
這已經是第三次瞄向廁所了。
沒法子，抱著他往廁所那里走, “怎么好奇這個？臭死了。”
隔著距離就停了下來，又指著遠處的樹給他看。
想轉移他的視線。
哪知道不經意一瞥，就看到了不遠處過來的周志軍和胡小云。
他們也似乎看到她了，微微一愣，尤其是胡小云，在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時，神色瞬間帶了幾分輕視。
似乎有些看不上眼。
陳玉嬌身上穿的還是以前在家的破棉襖，雖然胡小云穿的不錯，但她覺得自己還是最好看的。
也沒覺得無地自容，反而回看過去，眼里也帶著嫌棄，還撇了撇嘴。
甚至比胡小云臉上表情明顯多了。
胡小云淡淡掃了她一眼就垂下頭看自己懷里的孩子，似乎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陳玉嬌看她那鬼樣子就來氣，也不知道她哪來的高高在上？
不就是隨軍了嗎？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明年還要讀大學了呢。
而且，俞錫臣一點都不比周志軍差多少。
心里有些不服氣，扭過頭看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想了想，突然忍不住嘴欠說了一句，“周志軍，你爸和你丈母娘的事在隊里已經傳遍了，可得心里有個準備啊。”
說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似乎好奇會有什么反應。
胡小云一聽，立馬扭過頭來瞪她，“你亂說什么？”
一副被惹惱了的模樣。
陳玉嬌也不怕，聳了聳肩，“愛信不信。”
身子一扭，抱著孩子繼續找著東西玩。
胡小云身側的周志軍聽了后，腳步一頓，沒回頭，又重新往后面周家走去。
只是眼皮垂了下來，看不清眼底神色。
胡小云偏過頭來看他，沉默了一下，抿起唇摟緊了懷里的孩子。
臉上帶著幾分焦慮。
原以為周家這次倒大霉了，但還是低估了周志軍的本事，在家歇的兩天功夫，不僅把他兩個哥哥從警察局給帶了回來，還讓胡家那個小舅子閉了口，甚至還把胡爸從田寡婦那里勸回了胡家。
不過這事還是讓他元氣大傷，尤其是找的那些關系，可以說是用盡了情分。
周媽還不知足，跑到周志軍面前抱怨道：“兒子，那幾個警察搬走了家里不少東西呢，你兩個哥不是沒事了嗎？咋不還回來？都是錢買的呢。”
“那些警察肯定是想著私吞，不然怎么就知道搬走好的？兒子，咱不能便宜別人，你看能不能再求求人，把東西要回來？”
周志軍聽了不說話，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對于這樣的親人，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以前父母雖然也斤斤計較貪便宜，但也不會像這樣做違法的事。
忍不住想到昨天戰友跟他說的話，他說：“周哥，這是最后一次了，這事真的很嚴重，被查出來我也要跟著倒霉，下次我恐怕也幫不了你了，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多嘴說一句，回去多管管吧，不然遲早要害死你的。”
語氣里盡是無奈，似乎對他有些失望。
再聯系到上次他媳婦干的事，哪有不清楚的？
她不僅帶著她娘家胡作非為，甚至還帶著他父母兄弟跟著亂來，一時間，感覺肩上仿佛壓著兩座重山，讓他喘不過來氣。
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突然有些后悔了。
如果當初沒有娶胡小云，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事？
&nb /> 他父母哥哥不會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拖累他，他也不用三番四次求人浪費情分，更不用還要去給胡家收拾爛攤子，周家名聲也不用如此難聽……
想到這里，突然想起剛才在經過陳家門口時看到的陳玉嬌，他其實沒見過她幾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腦子里唯一的印象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姑娘。
但就在剛才，雖然只是瞥了一眼，但卻讓他有些愣住，人俏生生的站在那兒，衣著普通，但卻水靈靈的帶著光彩，他形容不出來，感覺她身上有些東西是胡小云沒有的。
以前他還想著，她退婚要嫁給知青能有什么盼頭，現在卻有些酸澀，或許真正沒盼頭的是他。
周媽見胡小云不在家，又大著膽子跟周志軍告狀，“你爸現在跟胡媽打得火熱，好多人都說看到他們倆在牛棚后面親嘴，還跑到竹林里干那事，老不羞的，兒子，你回來了正好，快管管你爸。”
“都怪你那丈母娘，那真是害人精，你說說你，當初干什么要娶胡小云？害得咱家都要散了。”
“以前和陳家訂婚五年，要是娶了陳玉嬌那孩子多好，你看看現在陳家那日子，過得不知道多紅火，我聽說幺妹明年也要去上大學了，那可是大學生呢，比你媳婦不知道強多少？”
周志軍低斂著眉，聽了這話，睫毛動了動。
最后苦澀著嗓子制止，“媽，別說這些了。”
“干嘛不說？”
周媽心里難受，聽了這話不僅沒閉口，反而忍不住將這段時間在心里憋的氣全都一股腦往外倒，“我又沒說錯，訂婚五年，每次叫你回家結婚你不干，非要拖那么久，這下好了，娶了胡小云那個掃把星，你看看把咱家害得，福氣都給折騰沒了。”
“我可不是瞎說，什么樣的父母就有什么樣的孩子，你看看你媳婦爸媽，一個個都不是好的，她爸跟田寡婦不清不楚，還搞出了田驢蛋那孩子，她媽現在纏著你爸不放，你可得看緊點，別到時候她也跟人跑了。”
“媽！”周志軍臉色一沉。
抬起眼冷冷看了眼周媽，厲聲道：“以后別說這樣的話，我不愛聽。”
“還有家里倒賣的事以后別再干了，不然不等別人來抓，我自己就找人來抓。”
說完就起身回了屋，只是站起身時眼前突然閃現從部隊回來的那一幕，大晚上的，隔壁向政委卻突然跑過來送。
當時也沒多想，只是覺得老向看著他媳婦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兒。
老向是有老婆的，所以沒放在心上，但被周媽這么一說，心里莫名存了疙瘩。
應該是他想多了。
周志軍臉上神色深了些。
胡小云回家威逼利誘了一番，好不容易將胡家人給弄停歇了，哪知道第二天剛準備和周志軍回部隊時，就被胡媽給罵上了門。
“胡小云，你個賤丫頭給我出來，老娘怎么養了你這么沒良心的玩意兒，你居然給田驢蛋找了份事做，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你怎么不去死呀？”
“你是我生的，不是田家那騷貨生的！”
“老娘辛辛苦苦生了你，什么都沒盼到就算了，你居然跑去孝順田家騷貨，早知道一生下來我就把你扔進糞桶里淹死！”
“老天爺，你快把這死丫頭給收了，這丫頭心腸爛了，她這是要我老命啊！”
“胡小云，你會遭報應的，你這么對你老娘，你肯定會遭報應的，求求老天爺，你折我壽吧，讓胡小云這丫頭趕緊死，連帶著周家一起，都沒好下場……”
院子里周媽原本聽胡媽罵胡小云心里還有些痛快，直到后面連帶著詛咒他們家，心里才頓時有些發毛。
大過年的，可別應驗了。
忙跑到門口去罵，“你咒我們家干嘛？是你閨女干的事，關我們什么事？”
也不知是不是存心的，還火上澆油道：“你閨女不這么做，你男人哪舍得從田寡婦那里回來？你男人也是可憐，為了驢蛋那孩子，以這個條件換才肯回家，不然你以為他是真后悔了？”
“都是小云的兄弟，對誰好不都一樣嗎？”
胡媽聽了這些話，頓時氣得眼睛發紅。
最后朝著周家院子里喊，“胡小云，你個賤丫頭，我今天就要和你斷了母女關系。”
“你等著，從今天開始我就詛咒你，你一天不好過我就一天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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