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船艙之外竟然無端響起唿哨聲，束手而立的劉瑾和何文鼎不由得互相對視了一眼。
二人均看到對方眼中的些許詫異之色。
稍頃，他們更雙雙扭頭望向正端坐于桌子之前的朱厚照。
見到他仍然專心致志地揮毫疾書，何文鼎和劉瑾自也不敢出言打擾。
未幾，在何文鼎將一張新的宣紙鋪到朱厚照面前桌子之時，行進中的船身竟然慢了下來。
不過，朱厚照似乎仍然毫無所覺一般。
只見他將手中的狼毫筆的筆尖伸入墨硯中，先蘸了蘸墨，須臾便筆落宣紙，再次揮動起來。
未及片刻，筆酣墨飽的五字已經躍然于宣紙之上。
在他剛落筆要書寫第六字之時，船身突然一頓。
猝不及防之下，朱厚照身軀晃了晃，已貼著宣紙的狼毫筆更不由自主地移了一下，頓時在宣紙上拖出一小道墨跡來。
站于桌子前方的何文鼎和劉瑾身軀亦是一側，幾乎要摔倒于地。
腳步二三個踉蹌后，他二人才勉強站穩。
朱厚照口中隨即“噫”了聲，抬頭望向何文鼎和劉瑾，問道：“這船怎么回事？”
依然滿臉錯愕的何文鼎和劉瑾，茫然不知何故，齊齊搖了搖頭：“小的不知……”
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斷，朱厚照也沒了再繼續揮毫的興致。
他嘴唇微動，正要再次出言。
“督督……”
緊閉的船艙門已經響起敲門聲。
“少爺……”一道略有些渾厚的男子聲音隨即傳了進來，卻是陳大的聲音。
朱厚照聽得一邊放下手中的狼毫筆，一邊問道：“何事？”
話音剛落，他已揮手示意站于桌子之前的何文鼎速速去開門。
“河道可能出現狀況。”陳大的聲音再次傳了進來。
在他聲音剛響起時，何文鼎已將船艙門打開。
艙門之前站著陳大，只見他身披甲胄、腰掛帶鞘長刀，臉上略帶幾分凝重之色。
而在陳大身邊，卻是趙五、錢六以及七八名護衛。
此刻，身披甲胄的他們竟然均背對著船艙，目光還不時地瞄著船身的兩側，似乎嚴陣以待般。
見得陳大、趙五和錢六等人這般隆而重之，何文鼎雖略一愣，卻不敢有絲毫怠慢，喚道：“快進來……”
陳大僅點了點頭，沒有多言語，邁起腳步走進船艙內。
而趙五和錢六等人依然滿目警惕般打量著四周，并沒跟隨陳大同進船艙。
何文鼎也沒叫喚他們，隨手將艙門關上。
僅一二息之間，陳大已奔至朱厚照面前，立馬躬身行了個禮：“少爺。”
“河道有何狀況？”朱厚照“嗯”地應了聲。
“十多艘小船突然出現，攔住了河道，不讓其他船只通行。”陳大微躬著身軀。
朱厚照聽得輕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才出言問道：“如今我們是否仍在寶應縣地界之內？”
“是的，還在寶應縣。”陳大隨即應道。
“如今天色尚早，又在寶應，為何竟會出現河道被攔截，不讓船只通行之事？”朱厚照臉上露出些許疑惑之意。
陳大微搖了搖頭：“小可暫時還不得而知。”
“難道寶應縣也出現了河盜不成？”朱厚照嘴角一扯，緩緩道。
河盜？一直默默不語的何文鼎和劉瑾聽得均一驚，似乎不敢相信一般。
“少爺，不管是河盜，還是其他，大伙如今均已全神戒備，以防意外出現。”陳大臉上卻一片沉靜。
“如此甚好。”朱厚照聽得微頜了頜首。
須臾，他目光已經投向仍有些愕然的何文鼎和劉瑾，出言道：“小瑾、小鼎，你二人可有穿上甲胄？”
劉瑾和何文鼎齊齊點頭，幾乎同時出言回應。
何文鼎道：“少爺有令，自上船以來，我倆就一直穿著。”
“少爺，你看……”劉瑾更將棉襖遮擋脖子的一角往下略扯了扯，露出被包裹著的甲胄來。
“你二人既然做足準備，那便無須慌亂。”朱厚照見得展顏一笑。
陳大瞥了何文鼎和劉瑾一眼，亦微微笑了笑。
稍頃，朱厚照再次望向陳大，問道：“牟斌他們已知曉否？”
“牟大人的警覺性甚高，幾乎與小可同時發覺河道出現異常。”陳大應道。
“那也應開始戒備了吧？”
陳大點頭：“牟大人得知異常，即以旗語與小可聯絡過。”
略一頓，他又道：“以防萬一，如今我們兩船已經緊鄰于一起拋錨，牟大人他們居右，我們居左，亦已搭板互通。。”
朱厚照“嗯”了聲。
陳大再道：“按少爺先前安排之演練，牟大人率人防御右翼，而小的和趙五錢六等人則會護衛左翼。”
“甚善。”朱厚照臉上泛起了笑意，似乎對陳大所言甚為滿意的模樣。
自從整飭兩淮鹽政大致完畢，朱厚照就已決定沿水路返京城，為此他令牟斌出面于揚州府找兩艘官船。
如此，他與何文鼎、劉瑾、陳大等人乘搭其中一艘，而另一艘自然就是牟斌及其所率的錦衣衛所乘。
在定下官船之后，朱厚照又以運河沿線的盜賊甚多的因由，定了個兩船攻守協防的章程。
令陳大率眾護衛，而牟斌則領一眾錦衣衛，兩隊人員于兩船協同進行演練。
對于朱厚照之令，陳大、趙五和錢六等人自然是聽之必從。
而在經歷兩淮鹽政整飭的之后，牟斌對朱厚照的運籌更另眼相看，對他之令亦莫敢不從。
兩隊均甘愿聽令之下，演練起來自然甚為順利。
僅用了小半天，無論是旗語響應，還是攻守配合，他們兩隊均已甚為嫻熟。
在一切準備妥當后，朱厚照才讓眾人分乘兩船，踏上了返京之路。
“陳大，雖然你們曾經演練過，但畢竟沒有實戰，切莫掉以輕心。”朱厚照囑托道。
“關乎少爺安危，小可等人萬萬不敢輕視。”
“你與大伙協防時，亦須時刻警惕。”朱厚照點了點頭，“河道有別于岸上。若情況不妙，在岸上還可一逃了之。但在河道，如何逃？”
陳大深以為然地應了聲。
“狀況既未明，你等速去巡視，切記，多留神提防。”朱厚照又道。
話音剛落，他指了指何文鼎和劉瑾，又道：“此處有小鼎和小瑾即可，你無須再留人值守……”
陳大點頭應了聲諾，沒有再出言，躬身行禮后便緩緩離去。
待陳大邁出艙門，朱厚照突然對劉瑾輕笑了聲：“小瑾，拿起刀來，提防賊人闖入。若本少爺分身乏術，不一定能出手搭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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