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誓死守護北境，不戰死，不回都！”王猛在葉寧語面前，立下了這條錚錚誓言。
葉寧語對著他輕輕一笑，只點了點頭，什么話也沒有說。
王猛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的臉色變了變。“將軍，東方顯一死，恐怕東方燚沒那么容易放手。”
葉寧語嘆了口氣，她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可結局已經注定，在這一戰里，東方顯不死，就是他們死。
如今，虞國本就出于下風，若東方燚要替子報仇，葉寧語將成為東方家族的第一目標。
可又能怎么辦呢？他們和東方家族早就結下了梁子，也不差東方顯這一個仇。
“我會做好防備，王將軍好好養傷。胥寧城的重建和今后的守護，還需要將軍。”
“是！”王猛抬頭看向葉寧語，對這位年紀輕輕的葉永長將軍之女越發欽佩。“葉將軍接下來有何打算？”
“回鄞州。”
王猛點了點頭，“鄞州想必承受了梁軍最多的兵力，是該盡快帶兵回去支援。”
葉寧語搖頭，“兵我就不帶了，我帶過來了數千人馬，再加上五千降兵，也有一萬多人了。這些人就留在胥寧守城，以防梁軍再回過頭來突襲。”
“這……”王猛一時有些慌神。
“如今將軍手上已無兵馬，若敵軍再次來襲，胥寧便能輕易被拿下。那我們此前所做的這些犧牲，豈不白費？”
王猛一時無言，他覺得葉寧語說得有理。王猛的第一反應是，這位葉將軍竟然有如此權利，未向雍王殿下請示就將這么多兵留在胥寧，可見葉將軍在雍王殿下面前是說得上話的。
可人家帶著八千騎兵來胥寧，回去的時候若是一兵一卒都不帶，也斷斷是不行的，萬一路上遇到危險……
葉寧語似乎看出了王猛的顧慮，“我此次回鄞州，正好輕裝簡行，從小路回去，帶上大軍反而不便。”
葉寧語是要回鄞州，不過在回去的途中，她還想去一趟灰狼山。那里，有人在等她。若是帶上大軍，行動多有不便，正好胥寧需要這批兵力。將大軍留在胥寧，可謂一石二鳥之計。
“可將軍這一路若是遇到危險，末將難辭其咎，無論如何，也要帶上一些兵才是。”王猛言辭懇切，態度也十分堅決。
葉寧語想了想，“那我就帶五百騎兵。”
王猛還要再說什么，迎上葉寧語的目光，他知道，她意已決，也沒有再說帶兵的事。
“將軍打算什么時候走？”
“明日。”
“這么快！不在胥寧修整一日？”
“不了，我得盡快趕往鄞州。今夜，我先去城外軍營清點降兵，以防有假意歸順或奸細混入。明日一早，留在胥寧城里的就都是可信之人了。”
“我同葉將軍一道去！”王猛立即表示。
“王將軍不必操之過急，軍中的馬、蔣兩名都尉日后都可以協助你整頓軍營，守住胥寧。你還是安心養傷，早日恢復，再接手這批兵力。”
王猛嘆了口氣，心中暗暗發誓，日后必將死守北境，永世不離。
葉寧語見王猛已被救回，心下松了口氣，并未在將軍府多待。
“姐姐！”走出偏院之際，一個稚嫩的童聲傳來。
葉寧語回頭，正好看到一個孩子立在那里。他看著手提銀槍、一身銀甲的葉寧語，眼中似有光亮閃過。
那孩子模樣生得極好，身姿筆挺，明明是十分幼態的身型，卻極力做出成熟的姿態，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葉寧語臉上帶著笑，放慢步子走了過去。
她蹲下身子，輕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翊，今年六歲了。”
“快回去找你娘吧，眼下周圍都很亂，不要亂跑。”葉寧語柔聲叮囑。
可小王翊似乎并沒有要走的意思，他伸出一只手，抓住葉寧語的一根手指，抬起頭望著她。“聽說姐姐今日打跑了壞人。”
葉寧語停頓了片刻，她不忍告訴孩子戰場上的殘酷真相，只點了點頭道。“嗯，壞人已經趕跑了。”
“姐姐好厲害！”王翊的目光在葉寧語那身沾滿了血跡的盔甲上停留了許久，又才緩緩開口問道，“打仗流血是不是很疼？”
葉寧語忽然感覺喉頭有些堵塞，“是。”
小王翊凝視著葉寧語的掌心，那里有幾條紅紅的勒痕，是剛剛與東方顯打斗之時留下的。
他嘟起嘴，對著勒痕的地方輕輕吹氣。“我以前摔倒的時候，阿娘就是這樣給我吹的。吹一吹就不疼了。”
小王翊的目光里始終閃著光亮，葉寧語看著，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張肉嘟嘟的臉。“今日發生了很多事，你可害怕？”
孩子下意識點頭，隨后又猛地搖頭。“不怕。阿娘說，翊兒要勇敢！”
葉寧語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你很勇敢，比大人還要勇敢。你父親很快就可以陪你玩兒了。”
小王翊臉上帶著一抹幼態的成熟，他看著葉寧語，認真說道。“我不能再玩兒了，我要和父親一樣，勤勞習武，日后保護北境安寧。”
“好！”葉寧語的笑更加柔和。“以后北境的百姓可就交到王翊小將軍手里了。”
“嗯！”王翊不住點頭，又問，“我以后可以跟著姐姐一起打仗嗎？”
葉寧語想了想，“你可以先讓你父親給你講講戰場上的事，待過幾年你長大了，如果還想守護北境，就可以跟著父親上戰場。”
小王翊認真地想了想，“我不會改變的，等我長大了，一定要上戰場。”
葉寧語笑著起身，摸了摸他的頭。“好，若日后你上戰場，姐姐給你打造一把絕世紅纓槍。”
“真的？”小王翊的神色頓時變得十分激動，他抬頭看向葉寧語，嘴角揚起了一抹難掩的笑意。
“姐姐不會對翊兒說假話。”
“好！這是我們的約定！”小王翊笑得更加燦爛。
他伸出小拇指，葉寧語見狀笑了笑，也伸出小拇指。一大一小兩根小拇指交叉，大拇指觸碰在一起，算是蓋了印。
“我得走了。”葉寧語松開了小王翊的手，再沒有回頭地朝府外走去。
王翊站在那里，面前那個銀白的高高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他的面前。他望著那抹銀白，如同注視著一尊高高在上又漸漸遠去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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