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工作邀約，陳曉欣感覺措手不及的程度，完全不亞于那些私募基金、小投資商突然的退場。
但是專門請她過來洽談的副總裁，是真的很有誠意，他直接讓那位負責投資的女士自便，然后把人事總監和行政總監都請了過來，帶著陳曉欣，去了現在的項目評估部門，并且給陳曉欣介紹現在評估部門的運作等等，張笑笑拿著筆記本，跟在陳曉欣身邊記錄著，以至于評估部門的員工，看著陳曉欣以為是某位政府部門過來視察的領導。
“你考慮一下，希望盡快給我答復，”副總裁親自把陳曉欣送到電梯口，然后跟她握手道別。
陳曉欣當然不會蠢到去問對方，為什么會找自己來聊這事？
這對于陳曉欣來講，根本就是一個不必開口的問題，因為答案只有唯一：韓總推薦的。
或者更直接點，韓總要求這位副總裁這么做的，否則的話，陳曉欣估計自己要約見這位副總裁，恐怕得排很久的期。
“看來韓總記得我，不止是因為陪她喝酒。”在啟動車子出地庫時，陳曉欣笑著對張笑笑這么說道。
張笑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這畫風轉換得太快了啊！欣姐，快告訴我是怎么回事！我可是你忠實的狗腿子！”
但是陳曉欣明顯沒有什么開玩笑或是聊天的興致，倒是對張笑笑說道：“準備一份簡歷吧，我幫你問問看，你自己也留意一下，到時看哪邊的待遇好些，再去權衡。”
張笑笑一下子就愣住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欣姐，至于么？”
“至于。”陳曉欣擠出這么兩個字，這一路之間，車里面，兩人便再也沒有說起過一句話。
張笑笑是剛剛知道，事態壞到這等地步，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先前她還覺得跟陳曉欣出來就是倍有面子，人家上市公司的副總裁，專門出來見他們，還帶他們去參觀等等，她跑去跟那副總裁，在韓總公司的LOGO下合了影，準備發朋友圈炫耀呢……誰知道一出門上車，才發現，其實危機已經是迫在眉睫了。
至于陳曉欣，她是有一點欣慰的，因為韓總記住她，不是因為她陪喝了酒，不是因為她能喝酒，而是因為對她能力的賞識。
當時韓總是給她出過一道題目，就是對于一支女子舞獅隊去做一個評估，這個題目出得是相當茍刻的，因為只給了陳曉欣半小時左右的時間，而且也沒有任何附帶的資料，陳曉欣更加沒有機會，跟被評估的對象交流。但當時陳曉欣還是給了一些意見，韓總覺得很對她的胃口，所以才有了那第一筆投資。
而這一次，會讓這位副總裁出來接待，大約陳曉欣是可以猜到的，可能就是當時自己的評估和預測，跟后面那支舞獅隊的發展，可能吻合程度非常的高。
所以韓總記住了她，而且把她列入了評估部門負責人的人選里面，派那位副總裁過來，就是一個考察吧？
可這不是陳曉欣想要的結果。
而且很明顯，既然發出了這個邀請，短期內就不可能再在這里得到追加投資了，而這樣的結果是，餐館，是很難繼續下去了。
停好車走進餐館，陳曉欣在陽臺的桌子坐下，茶藝師倒是很有眼色，連忙過來幫她泡茶，陳曉欣長嘆了一聲，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對茶藝師說道：“去休息吧，我自己來。”
然后她打開微信，讓財務總監過來，后者剛一坐下，陳曉欣就很直接對她說：“抽調資金，三個月后，看看按合約條款，讓他們退出吧。”
財務總監還想說什么，陳曉欣很有些倦意地擺了擺手，示意不用說了：“三個月后，離職的員工，N+1補償吧，我知道賬上沒錢，暫時用租金，來應付這一切。”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財務總監當然也是難以再怎么勸說下去了。
陳曉欣一個人在陽臺的桌子邊坐著，然后她甩開了鞋子，抱著小腿，蜷縮在藤椅里。
從小時候，她就很喜歡家里餐館的這個陽臺，她望著樓下街道人來人往，小時候的街道，似乎和現在是不同的。
也許對于七零后或八零后來講，一切都差不多，但對于她這一代人來講，從懂事到現在這十幾二十年里，其實有著很大的變化，有許多細微的地方，是在這個年代里成長的人，才能很清楚感覺得到的變化，不單單是手機從3G到5G，也不止是短視頻平臺已經把電視臺擠壓到毫無市場份額，更不止網約車和出租車之間的競爭……細節，是在街上行人的眉眼之間，是在那里多了一條人行天橋，或那個街口當年是沒有隧道的，上學的時候，是要等斑馬線，那時姑媽陳淑芳送她上學，那邊有家7-11，下雨了就在那里買雨傘，現在7-11成了另外的便利店……
她蜷縮在椅子里，思緒不知不覺回到了童年，那是無憂無慮的時光，雖然爸爸媽媽有空就出去旅行，但他們總是牽著手，臉上有著幸福的笑，他們的眼里，都是對方；哥哥盡管讀書不行，但長得帥氣，自己的同學，就有好幾個迷上哥哥，籍故跑來家里找她玩的；姑媽對她是極好的，記得有男孩抱著很大一捧玫瑰花，來邀請姑媽吃飯看電影，姑媽堅持要帶上她，那男孩就猶豫了，還試探著問姑媽，半開玩笑半當真，問：在姑媽心目中，是侄女重要，還是他重要？
結果姑媽直接就把花扔他臉上了：“你也配！”
想到這里，她就“咯咯”地低聲笑了起來。
昏黃的舊時光，如果可以，她想沉溺在里面，就算是假的，就算已逝去，但若能在其中，把余生消磨，陳曉欣至少現在覺得，也或者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而這個時候，匆匆的腳步聲，踏碎了她在回憶里，所有幸福的泡泡。
略有些氣喘的陳曉軒，她的廢柴大哥，出現在她面前：“妹頭！”
“說吧，帶來了什么壞消息？”她自嘲地笑了笑，對著自己的大哥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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