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純粹的寫字樓，就不會選址在主干道臨街的位置，所以也肯定不會把下面幾層做成商場，它的地理位置決定了這么做也沒有意義，所以往往過了上午十點半以后，整個大堂就會變得極度冷清。
孤獨的前臺，通常坐一會就得站起來巡視一番，不然的話，長久地坐在那里，便會打瞌睡——單純字面上的意義，并非形容詞。所以當陳曉欣帶著張笑笑走進大堂，高跟鞋敲擊在地磚上的聲音，特別的清脆。
張笑笑的步伐略有些匆忙，跟在陳曉欣身后。但她其實并不慌張，相反的，這是她從公司辭職，自己出來弄那新媒體引流工作室之后，最為輕松的一天。因為跟在陳曉欣的身后，這是一個她非常習慣的位置，當她處在這個位置，她就很自然的感覺，自己可以做好這個位置所有的事。
“我覺得咱們其實沒必要這么正式。”在走進電梯之后，陳曉欣籍著電梯廂里金屬墻壁的反光，撥弄了一下自己的空氣劉海，她對張笑笑說，“板鞋和牛仔褲，其實應該也沒問題的。”
張笑笑白了她一眼，沒有搭腔，只是微微地笑了起來。
她太熟悉這句對白了。
以前每次帶著團隊去見下游渠道公司時，在電梯里，每一次陳曉欣都會這么說。
但每一次出發，她總是妝容精致。
“嘚！”陳曉欣用舌頭在嘴里打了一個響，對著張笑笑說，“不要有壓力，我們做了所有能做好的細節。”
“嗯！”張笑笑本來有些緊巴的臉，就舒展開了。
而在面對韓總手下對接的那位女士時，的確一切都很順利。
不是因為對方對陳曉欣她們格外的寬容。
那位女士甚至提到了：“你做餐飲，不應該跟我聊一下，某一道菜肴，如何的色香味皆全？如何的難得，技藝如何精專，就如日本的米飯仙人，幾十年專注于做好一鍋米飯之類的？”
陳曉欣點了點頭，然后把手上的資料翻到其中的一頁：“這是廚師長負責的事，而我們餐館，恰好有著天才的廚師長，不單在粵菜這方面，我們的團隊有著精湛的技藝，如果提前預訂的時間比較充足，八大菜系，都可以滿足顧客的需求。”
但她沒有說完，就被那位女士打斷：“說服我，你轉換經營風格是必要的選擇。”
從對方舉所謂米飯仙人的例子，就可以看出，這位女士明顯是著迷于“老字號”的。
所以這是一個對陳曉欣來說，極不友好的問題。
或者說，大家并不是在同一頻率上。
張笑笑連忙翻開數據頁，準備救場。
轉換經營風格之后營收和客流數據，會為轉換風格這件事，提供一個有力的數據支持。
但陳曉欣并沒有讓張笑笑救場。
因為這不是辯論大賽。
無論是讓這位女士啞口無言，或是讓對方低頭認輸，都不是陳曉欣要完成的事。
“因為，這就是生活。”她很平靜地對那位女士說道。
對方的臉上，便隱約浮現出一絲嘲笑來了。
其實，陳曉欣第一次見韓總時，并沒有這么麻煩。
但那時間，韓總也還沒有拿下這間大公司的全部權力，盡管她擁有不少的股份。而現在擁有了整個公司，眼光和模式就跟從前有著截然不同的高度了。
又或者如張笑笑心里所想的：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不過陳曉欣并沒有太在意對方的嘲諷：“我開餐館，是為了賺錢。”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拋開所有的情懷因素，之前試業那幾周，因為餐館的位置和規模，使得整個定價，對于街坊鄰里來說，就不是一壺茶，一籠叉燒包坐到中午的地方。
而如果走低價路線，陳曉欣當時也有考慮過，但她帶著兄嫂，在附近的同類酒樓做了調查的，發現了另一個問題：花了錢的老人，到了中午又不愿走，于是往往中午有客人來，又沒有位置；而更加無奈的是附近的同類餐館，定價本身就比陳曉欣低一點，她如果要做早茶，一籠蝦蛟怎么也得比同行再往下壓兩三塊錢，對于街坊來說，才有更直觀的吸引力。對于這些每天飲茶的街坊來說，他們往往在比較之后，就會去附近價格略低的店里，就算陳曉欣這邊蝦餃的皮更彈牙，更薄，蝦更鮮活更嫩。
“在那種運營風格下，沒有太大意義，受眾更直觀的刺激，仍然是價格。”陳曉欣對著那位女士，侃侃而談。事實上當時試業，用略比同行高一點價格，都感覺支撐不下去，完全沒有前景了，如果再往下壓，再內卷，那真的還不如她姑媽說的，放租出去算了！
她總是知道怎么樣讓對方進入她所預設的場景，例如面前這位對于老式粵菜有著某種情懷的女士，隨著陳曉欣越來越深入的分析，這位女士也開始去看邊上張笑笑遞上來的各種數據對比。
“在短視頻平臺上，我們會持續去維持熱度，但我們并不打算，在短時間內，通過短視頻拓客。”陳曉欣對著那位女士說道，“因為短視頻平臺的用戶，往往仍然會對價格更敏感。目前我們要做的，是高端品牌的設定打造。”
而張笑笑馬上就接著展示軟件設計的資料：“我們會針對自己的用戶，去推出專屬的APP……”
當陳曉欣和張張笑帶著簽署好了的合同，開車離開這幢寫字樓時，張笑笑在車里就尖叫起來：“欣姐開無雙了！四百萬，四百萬就這么拿下了！”
“你有沒有注意到，這一周，我們回頭客的數據在往下掉。”開著車的陳曉欣，很平靜地向張笑笑問道，“回去要做數據分析，是菜品出問題，還是服務出問題，還是就餐的客戶喜好跟我們出品的菜肴不相符？”
并不見得拿到四百萬投資，就拔云見日了。
人生在世，總是解決一個問題，還會有另一個問題。
只要不甘平淡，奮發向上，不甘心慢慢在陰暗里腐爛的人，總是如此。
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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