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豪華的辦公室里，面對著韓總提出的要求，陳曉欣連一句場面話都沒有講。
例如：“我試一試”、“可能講得不好”、“實際上的情況我也不太了解，只能講一點主觀的看法”、“能不能給我一些相關的數據”等之類的東西。
她當然會講這一類的措詞，不然之前運營領域里的業績，是怎么出來的？
可是陳曉欣知道，韓總一定聽過許多這一類的措詞。
對于一位對自己投資眼光無比自信，而且希望在短期內實現投資回報的投資人，她要聽到的，絕對不是這種套路化的措詞。
她要的，是最直接的本能，她要看到的，是陳曉欣的眼光和本能，甚至迷信一點，陳曉欣的運氣——張若彥說過，韓總是潮汕人，潮汕人當然不一定就很講究八字、運氣，但不能否認，的確有一些潮汕人，真的就信氣運之類的說法。
所以陳曉欣沒有說一句廢話，她開始回憶，剛才在操課室門口，近一個小時里，見到的全部。
對于其他人來講，也許不可思議。
但對于軍迷來講，分辨出手槍子彈和步槍子彈，就是常識；
對于吉他手而言，分辨出和音，就是本能。
所以，對于陳曉欣，習慣于對每個接觸到的項目、團隊去畫像和側寫，就是她的本能。一個運營專家的本能：
那個舞著獅頭的女孩，有一種發自于內的疏懶，不，不是她姑媽的怯意，就是疏懶，她對一切都不太在意，她可以隨時放下那個獅頭，放不下去的，是她眼里對那個打鼓男孩的擔憂。
打鼓的男孩，在帥氣的外表里，似乎有著某種神經質？陳曉欣不知道，但這個人感覺似乎是一顆炸彈，也許在某時某刻，就會搞出點什么事，來使整個團隊崩散解體；
至于獅尾那女孩，似乎完成了許多高難度的動作？但陳曉欣對她的眼神，記憶很清晰：冷漠。是的，冷漠得如是一個過客。女孩執起獅尾，似乎是某種道義的約束，而不是對這工作的熱愛。
不，所有人，包括做拍攝的，燈光的，現場做數據搜集、短視頻運營的……
也許除了角落里，那個黑黑瘦瘦不起眼的小姑娘之外，那個小姑娘，在獅頭舞起時，在鼓聲響起時，眼里是真的有光的。
除此之外，沒有在這個團隊的哪個人的身上，能找到一點創業的熱忱，或是對這個項目的激情。
陳曉欣抬起頭，毫不逃避韓總的目光：“運作起來，找人接盤，盡快退出。”
聽著她的話，韓總便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里，略有點澀意。
但陳曉欣不敢去試探，也絕對沒想過去為對方開解。
因為交淺，便不應該言深，一個真正的社牛，會很好地把握這個尺度。
否則，不過就是話癆的傻大妞罷了。
韓總叫了那個剛才接待的女士進來，對后者交代清楚，然后對陳曉欣說道：“接下去的手續，她會和你對接。”
很明顯，韓總很滿意陳曉欣的態度和眼光。
風險投資，本來就沒有絕對正確的答案。
否則的話哪里來的風險？
但是，有足夠敏銳眼光的人，總是會采取一些果斷的措施，去回避不必要的損失。
毫無疑問，陳曉欣提出來的方案，跟韓總的腹稿，不謀而合。
而在陳曉欣準備離開的時候，韓總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突然對她說：“你家里世代開餐館，這么說，你廚藝很棒？”
“我會煎蛋，煎單面，煎雙面，煎溏心蛋，都會。”陳曉欣一本正經地回答，“術業有專攻，為了把蛋煎好，其他的，我就放棄了。”
韓總愣了一下，失聲笑了起來，拍了拍手掌：“好吧，煎蛋藝術家，嗯，簽下這份投資協議，慶祝一下，以使得有儀式感一些？”她說著，瞄向了邊上的酒柜。
“如果是那瓶Brora197840yo，我可以慶祝三次。”陳曉欣也笑了起來，其實從進入這間辦公室，習慣性觀察各種細節的她，就注意到它了。同樣的，她也注意到了韓總剛才那句話的“翻譯腔”，也許是她回憶起某個在國外的片斷？陳曉欣不知道。
但她知道怎么去拉近彼此的關系，特別是感覺到投緣的時候，所以她用了同樣的句式來回應。而且已經關停廠的Brora，對于一杯威士忌，能喝出焦糖、水果香氣、食物氣息等等韻味的陳曉欣來講，也的確值得喝一杯。
當手上有了足夠的經費，陳曉欣對于餐館重新裝修的意圖，也就開始一步步得以實現。
事情有許多小插曲，無論是裝修的許可，或是裝修隊的挑選，裝修質材和工期、工藝等等事宜，都需要一件件去處理，一點點去互相妥協。
但總歸，是開始往前推進了。
連續盯了三天的陳曉欣，在母親去餐館施工現場換她回家之后，先是好好睡了一覺，睡醒時，天色已經黯淡了，客廳里傳來的大呼小叫，不用問，陳曉欣就知道，是她大哥又把手機游戲投影到電視屏幕上。
她推開門打了個哈欠：“廢柴，阿嫂咧？”
“不是你鼓勵她，去返工嘛！”陳曉軒一邊打游戲，一邊隨口回答著，“死妹頭，你看，讓你嫂子去上班，家里沒人做飯，我倆都沒飯吃，唉！”
陳曉欣冷笑道：“呵呵，你手斷了？你不會自己去做啊？還得有人侍候你對吧？”
“借我三百塊好不好？”陳曉軒在游戲里推掉了對方的塔，然后又干掉了對方準備回來防守的刺客，“我就叫一下外賣，買點啤酒。三百塊，親生大佬，你這都不借我？”
陳曉欣極為無語地掃了他一眼：“阿嫂去上班，你也去包廁盆啊！你打算一輩子宅家里打游戲嗎？啦，給你五百，明天去包廁盆！”
她說著，上去就蹬了他一腳。
“好好，明天，明天我就去包廁盆！”陳曉軒無奈地回應。
于是陳曉欣就轉了一千塊給他，這個時候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千塊，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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