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黯，到了飯點，餐館的生意看上去是不錯的。
至少在姑媽陳淑芳和母親黃櫻到來之際，十幾個包廂都坐滿了。
“死女包，掂噢！估唔到啊！”黃櫻過來，看著這紅火的生意，也真的挑剔不起來。
而姑媽陳淑芳冷哼了一聲：“還用說？我帶大的孩子，你開玩笑啊？”
陳曉欣看著這兩位又要拌起嘴來，連忙把她們哄到經理室，又拿起對講機，跟李姍說道：“涼茶妹啊，我娘跟我姑姐過來，你給弄幾個菜，讓他們端到我房間里來。”
放下對講機，陳曉欣一拍大腿：“忘記跟廚房吩咐，盡量要撿便宜的菜做，肉就用邊角料，菜就在摘下的菜葉里挑……哈哈哈，好了好了，阿娘放過我！”卻是黃櫻聽著氣不過，伸手來掐她。
陳淑芳喝了一口茶，就低聲問道：“欣欣，那現在這么下來，應該月底有分紅了吧？”
但陳曉欣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在微信上給財務發了條信息：“把NAS上流水賬目更新一下。”
然后她跟姑媽說：“等一下啊。”
接著陳曉欣拿到電腦前面，打開財務存在局域網文件服務器上的流水賬目，把屏幕搖臂拉出來，這樣可以讓坐在沙發上的母親和姑媽都能看得見：“你們自己看吧，別說看不懂啊，特別是阿娘，以前你為了防止老豆藏私房，有事沒事就查賬的。”
賬目這種東西，只要耐心看懂過一次，以后就不至于看不懂，至多就是一條條盤下來的速度，比起專業人員要慢許多罷了。但再慢都好，廚房把鹵水鵝肝、永州血鴨、紅酒煨牛舌和一碟炒蒜苗端過來時，黃櫻和陳淑芳也看完了流水賬目。
“吃這么好干什么？死女包你有病啊？炒碟牛河填肚就是了！”黃櫻看著茶幾上的菜，黑著臉，對陳曉欣發脾氣，“天天虧錢，天天虧錢，這生意還不如不做呢！”
陳淑芳伸手扯了扯自己嫂子：“小聲些，外面都是顧客和員工。”
她不說倒罷，一說黃櫻更生氣：“顧客就牛逼啊？我家貼錢在做這生意，整仆街顧客，吃的每一筷子，都是咱們家的血汗錢！你鹵味，我還得慣著他們啊！”
陳曉欣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給母親和姑媽裝好了飯：“阿娘，姑姐，吃飯，邊吃邊聊。”
可這人的性子，各有各的脾氣，黃櫻哪有這么就算數的？只是她剛要發火時，邊上陳淑芳就開口道：”行了阿嫂，欣欣不給你看，你又生氣，說什么都不讓你知道，當你老年癡呆；給你看你又生氣，你會經營嗎？你信不信，按你的來，百分百虧上十倍？嗯，都不用問你信不信，你跟子軒試過的了啊，你私房錢都貼了幾個月，你還不清楚？”
被小姑子這么一通數落，黃櫻也就啞火了，黑著臉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舌：“起筷起筷！食不言！”
陳曉欣和姑媽都“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因為她們都很熟悉，但凡黃櫻發現自己說不贏了，往往就會抬出“食不言”來。
“其實不要算租金的話，是有盈利的。”陳曉欣慢悠悠地這么說道，“娘，就別說廢柴了，他弄的時候，你敢指望家里拿得回租金？你還得貼錢，貼到你頂不住，是吧？”
陳淑芳對那永州血鴨倒是很有興趣，連續夾了幾筷：“我老豆和大佬打骰的時間，也都沒把租金單獨計出來。其實，阿嫂，欣欣這本賬，她做得很清楚罷了，而且，生意越來越好，也算不錯了，比我之前，想的要好不少。”
看著從小挑嘴的小姑子，往那永州血鴨夾了好幾筷，黃櫻也就跟著夾了一塊，剛咬了一口，就叫了起來：“水！水！啾！收買人命咩！啊，黑乎乎，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阿嬸，這也是湖南名菜來的，你一點辣也不能吃，太挑食了！不健康的啊，什么都吃一點，才知道人間滋味嘛！”陳淑芳一邊吃一邊笑著，把黃櫻從小教訓她的話，就是“太挑食了”那一大段，不失時機地，原文奉還。
陳曉欣給母親開了瓶冰可樂，然后笑著搖頭：“別，你們是長輩，別在我前面撕好不好？是這樣的，生意你們也看到了，其實就算后續取消打折等等，大約，半年后，也就能賺得比租金多一點。但餐館生意，很難料的，你們也知道，阿爺開餐館，我老豆開餐館，你生意好，邊上肯定就會有人開來搶生意。對吧？”
這話是不可質疑的，特別是在大都市里，黃櫻和陳淑芳都點了點頭。
“那就要打價格戰了。不然就得連早茶一起做。做早茶，你們也知道，現在做早茶往往就是籠絡街坊，那是肯定賺不到錢的。”陳曉欣一邊給黃櫻夾了塊牛舌，一邊笑著說道，“那要賺錢，要不就做薄利多銷，要不就走高端路線，做私房菜，類似‘炳勝私廚‘那樣，主打就是高檔，私密性。”
陳曉欣放下筷子，對黃櫻和陳淑芳說道：“要走高端，就肯定要裝修，員工要培訓。”
她給姑媽也開了瓶可樂，然后操作了一下電腦，接入了大廳的幾個攝像頭：“你們也看見到了，餐館，我是做起來了，這不是吹噓的，對不對？老豆當時管事時，客流量也就這么上下吧？”
這一點，不論是陳淑芳還是黃櫻，都默默點頭。
但隨即陳曉欣就打開一份報表，就是陳曉軒和劉宛晴，在網紅餐館記錄的人流量和用餐比例：“時代不同了，按著這種經營模式來走，如果要盈利，除非我們的客流，能達到類似太陽城廣場那種商廈的水平，一到吃飯，就門口一大堆人排隊等叫號。但我們這里是海珠，不是天河，不是珠江新城。”
廣州本地人，而且之前就是家里開餐館，黃櫻和陳淑芳知道陳曉欣在說什么。
普遍來講，海珠的餐廳，同樣的裝潢，同樣的檔次，但同樣一道菜價格，不可能跟太陽城這種高端寫字樓、商廈一定的定價。除非炳勝之類，基本已經是中高端并且有名氣的連鎖餐館，才可能例外。
“餐館要活下去，就要做選擇。”陳曉欣對著母親和姑媽這么說道。
她給了她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做了這快兩個月，我行不行，你們也看得到的，不必多說。你們信我，就把嫁妝拿出來，我們來做高檔私房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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