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朵花都開在春暖，不是每個人都能口若懸河。
普通人常常是吵完一架，回家里越想越氣，當時其實應該如何應對就能吵到對方啞口無言等等。
李姍也同樣有這樣的問題，她并不太擅長去表達。
正因為這樣，這句話，她前思后想了許久，終于覺得，還是應該跟陳曉欣交代，交于采購可能拿回扣，或者以次充好的可能。
陳曉欣點了點頭，沒有就這個問題深究下去：“好的，我一會去看看賬目。”然后她換了一個話題，也就是她本來要跟李姍聊的問題，“對了，你說要買耳機，那個是怎么回事？”
但明顯李姍不太愿意聊這件事，她從煙盒里抽了根煙出來，猶豫了一會，搖頭道：“沒、沒事了，我自己解決吧。”
陳曉欣看著李姍默然地把煙點上，后者在抽了兩口之后，就把煙頭扔進還有一點水的礦泉水瓶里，起身說道：“我先去廚房忙了。”
為什么李姍會欲言又止呢？陳曉欣很清楚，因為采購是財務的弟弟。
而財務對于李姍要買高價的藍牙耳機非常反對，都投訴到陳曉欣這里來。
這個時候，來指責采購手腳不干凈，李姍就感覺，自己這么做，會不會被視為，對于財務的一種報復呢？
“涼茶妹！”陳曉欣在李姍準備拉開包廂門，突然叫了她一聲，用之前在游戲里，大家給她起的綽號，李姍有點意外地回頭，就聽見陳曉欣對她說，“我們是朋友，我們一起來做這個事，是為了開心，對不對？”
李姍笑得有點牽強，只是用她略有些沙啞的嗓音說道：“我、我沒事的。我可以處理的。”
氣氛在不知不覺之間，變得有些尷尬，但陳曉欣起身走過去，狠狠地給了李姍一個擁抱：“我讓所有人知道，這個廚房，是涼茶妹做主的！”
李姍被逗得笑了起來，推開她：“你這梗太老了，要是零零后，絕對GET不到啦！”
包廂門被陳曉欣用力地拉開。
于是在灰暗里，就有了光亮，照亮了彼此的臉頰，看見對方眼里閃爍的光。
“咱倆之間，沒啥不能說的，對不對？是你給了我勇氣把餐館開起來的，是我給你理由讓你留在廣州的，就怎么說，總之，咱們有一句說一句就得了啊，你要是不好意思，那咱們就開一局游戲，到游戲里對罵都行！”陳曉欣望著李姍，笑著這么對她說道。
李姍咬著唇，點了點頭，低聲地笑了起來，許多的隔膜如是春來時的薄霜，在陽光下消融瓦解，最終蕩然無存，她走向廚房的腳步，都帶著歡快的節奏。
但轉身走向辦公室的陳曉欣，任憑陽光照著身上，臉上的笑意卻一點點的消失。
她推開經理室的門，正在唇槍舌劍互相嘲諷的張若彥和李澤霖，一下子就停了下來。
不論是還沒過三十，就能在職場身居高位的張若彥，或是幫手家里打點家族生意的李澤霖，都是直覺很敏銳的人，看著她的臉色，明顯是感覺不對勁了。
李澤霖對張若彥說道：“行了，你走吧，接下來的事，你就不方便參與了。”
“別玩了，這貨看著不太對勁。”張若彥指了指陳曉欣這么說道，他不打算再跟舔狗糾纏下去。
但李澤霖比他更不耐煩：“這是我們內部開會的時間，懂么？股東會議，這是我跟欣欣的餐館，懂不懂事啊你？”
“這么厲害？還真是半步狗糧了？”張若彥吃驚地問道，因為如果李澤霖在吹牛的話，陳曉欣肯定會馬上澄清的。
“要不你們都先滾蛋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陳曉欣揉著太陽穴，無力地這么說道，“李澤霖你也閉嘴，要不你那1%就退股吧，錢我這兩天打回給你。”
李澤霖馬上發揮舔狗本色，伸手在嘴上一拉，又對張若彥抱拳作揖，示意后者不要開口。
看著張若彥想說什么，李澤霖直接拿出手機，給張若彥發了個兩百塊紅包，看著后者領了，又發條信息：開口算你輸，翻倍賠我。
這種沉默維持了得有十幾秒，陳曉欣抬起頭來，看著他們兩個：“感覺百年老店，這風格搞不下去了。或者說，如果要搞百年老店的話，我就只能做粵菜，還得主打舊式粵菜。”
李澤霖一聽就來了精神，甚至可以說，有點興奮：“舊式早點好啊，我經常聽我阿公講，他年輕時上省城，來廣州，三件事一定要做！必須逛南方大廈、友誼商店，然后去茶樓吃早點。據說有個手推車，蝦餃、燒賣一籠籠的，就堆在小推車上面，誰想要就過去拿，拿了就讓服務員蓋章，你要手腳慢，都搶不到！”
他所說的南方大廈，是廣州第一座鋼筋混凝土結構的高層樓房，倚臨風景秀麗的珠江河畔，兩岸景色怡人，當時應該是華南最亮麗的百貨商店；友誼商店則是那時候，幾乎唯一可以買到國外稀罕物件的正當渠道。
“我服了，南方大廈，那都進了第七批中國20世紀建筑遺產了，什么年代啊？“張若彥沒好氣地對李澤霖說道，“真的似你說的，什么手推車上放點心，喝個早茶還要搶……我在廣州長大，我似乎也有聽說過。但我從小就沒見過這樣的茶樓。陳小心眼要把這餐館這么搞，到時，指望你阿公那一輩人來幫襯這餐館？”
陳曉欣搖了搖頭：“如果七八十平方的餐館，都可以這么試試，哪怕打個獵奇心理。再找點推手，搞成網紅打卡點啥的，我也敢試一試。”
問題她這個餐館四百平方，人工水電各種費用和成本，試錯成本太大了。
或者說，獵奇人群的客流量，要滿足這么大的餐館營業額，基本是很難實現的事。
不然她父親陳勇為什么不敢重出江湖？
為什么她姑媽一直在慫恿租掉這餐館算了？
因為真的一開門，各種費用和成本就是極大負擔，如果做不起來，真的不如收租妥當。
廚房和采購、財務之間的矛盾，經營風格的問題，外地名菜是否本地化的問題……
陳曉欣看著那束插在花瓶里的鮮花，那些風鈴子，如同一張張在向她提出各式問題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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