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阿吱,阿吱 > 第 15 章 第15章
  謝遲這一覺睡得沉,第二天下午才醒來。

  鞭傷大多在背后,她趴在床上,不敢翻身。

  不遠處坐了一個伏在桌上睡覺的胖大娘,穿著深藍色外套,衣服邊上卷翹著,腰上的肥肉一覽無余。

  謝遲很餓,餓的心慌,可看那胖大娘呼呼睡得香,不忍打擾,眼巴巴等著她自然醒來。

  良久,胖大娘小腿抽筋,齜牙咧嘴地起身,抱著腿揉。

  “你醒了。”

  胖大娘聞聲看過來,“哎呦丫頭,你什么時候醒的?等會,我這腿麻了。”她手撐著桌子起身,甩了甩腳,慢悠悠走到床邊,“你感覺怎么樣?還疼嗎?”

  這不廢話嘛。

  “嗯。”

  “我是少當家的叫來照顧你的,吃喝拉撒,有什么事你跟我說就行。”

  “……”

  胖大娘掀開被子看了看她的腿,“血止住了。那死丫頭下手真毒,扎得夠深呢。”胖大娘替她蓋好被子,“我姓王,他們都叫我王大嘴。”說著她就大笑起來,“你看我這嘴大不大。”

  “……”謝遲叫不出口,“我叫你嬸嬸吧。”

  “也成。”

  “嬸嬸,我想喝水。”謝遲盯著桌上的茶壺好一會了,“麻煩幫我把茶壺拿過來吧。”

  王大嘴拿來茶壺,謝遲直接咬著壺嘴喝。

  “慢點。”

  茶壺見底,一滴不落。

  王大嘴揭開她上半身的被子,“得換藥了,你一直睡著我就沒敢動,怕弄醒你。”

  “好,麻煩了。”

  “不麻煩,你盡管使喚我,別不好意思。”王大嘴把藥箱子提過來,“少當家的給了我好幾塊大洋呢,她們都想來,沒爭過我,你知道為啥不?”

  謝遲并不想知道。

  王大嘴哈哈大笑,“我嘴大,少當家的說我笑起來特別喜人,讓我來逗你開心,哈哈哈哈哈。”

  “……”

  王大嘴準備上藥了,收住笑,穩住手,“我輕點,你忍著點啊,疼了就叫。”

  “嗯。”

  謝遲突然注意到自己光著身體,“我衣服呢?”

  “被我脫了,穿著太麻煩,一拉一碰的,傷口疼。”王大嘴看著她的小細腰,“瞧瞧你這瘦的呦,哪夠少當家幾下折騰的,得多吃點,胖了好生養。”

  “……”

  藥沒上完,王大嘴突然跺腳,“哎呦,差點忘了!”

  謝遲被她嚇得一驚,“怎么了?”

  “你等等,我馬上就來。”王大嘴放下藥膏,小跑著出去,跑開不知多遠,想起門沒關,怕風吹著她著涼,又回來帶上門,囑咐了句,“別亂動啊,我一會就回來。”

  “嗯。”

  門被關上了。

  謝遲望著窗戶發愣,回想著昨日的事情。何灃又救了自己,已經是第三次了。

  正想著他,人就來了。

  從前何灃開門總是用踹的。不同以往,他這次推門格外溫柔,像是怕吵著她似的。剛進來,與謝遲對上眼,才大步走動,“醒了。”

  “嗯。”

  何灃站到床邊,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她,“什么時候醒的?”

  “剛醒。”

  他伸手就要去揭謝遲的被子。

  謝遲趕緊按住,手臂一動,后肩上撕裂般劇痛。

  “亂動什么?”

  何灃想看她傷口,又要去掀被子,謝遲死死按著,“別,我沒穿衣服。”

  “早看光了。”

  “昨天快死了,今天又活了過來,不一樣。”

  何灃笑著收回手,“力氣不小,倒是挺抗揍,一夜過去生龍活虎的。”

  “……”謝遲臉貼著枕頭,“昨天夜里你去哪了?”

  “給你報仇。”

  “殺人了?”

  “沒殺。”

  “那算什么報仇。宋青桃殺了我妹妹。”謝遲目光淡淡地看著他,“你能幫我找到尸體嗎?”

  她看上去太冷靜了,何灃原本還在想怎么和她說這件事,現在看來無需操心。

  “已經安葬了。”

  “埋哪了?”

  “山腰上,去看看?”

  “不用。”

  何灃沉默了。

  謝遲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我跟她沒什么感情,不是一個母親,沒有一起長大,也就沾個血緣的關系。我自己都快死了,沒功夫再為別人悲痛。你救了我,我會報答你的。”

  何灃注視了她一會,“答應送你下山,如果你想,現在就可以送你走。”

  “我能再住一段時間嗎?”謝遲看著手面上的鞭痕,“我暫時不想走了。”

  “傷成這樣,行動也不便。”謝遲從傷口上抬眼,看著他,“可以嗎?”

  “那你先好好養傷吧。”何灃轉身,朝外走去。

  謝遲叫住他,“何灃。”

  他回頭看她。

  “謝謝你。”

  他沒有回應,走了出去。

  何灃剛離開,王大嘴就回來了,手里端著一個大碗,老遠的就吆喝,“來了來了。”

  是雞湯,很香。

  謝遲聞到肉味,微微仰起頭。

  “你別動,我端過去。”王大嘴先將雞湯放在桌上,挪了個板凳到床邊,再去端碗,謝遲饞的直生口水,目光緊隨著它,想抬手去接。

  “燙,你別動,手還傷著,我來喂你。”王大嘴舀起一勺湯,“先喝口,嘗嘗。”

  謝遲湊過臉去,抿了個干凈。

  “怎么樣?”

  她點點頭,“嗯,好喝。”

  “小廚房燉了一早,剛熱了熱,肉更爛。天還沒亮,少當家的大半夜去林子里打來的,味道不錯吧。”

  “嗯。”

  “難得見少當家對姑娘這么上心,我看著他長大,十幾年哪還為別的丫頭這樣出頭過。”王大嘴笑瞇瞇地,翹著小指舀了塊肉,“昨夜送你回來后,又去青寨找桃丫頭算賬去了,今天一早我聽說啊,他抽了桃丫頭幾鞭子,還打了一槍,在手心上,都打穿了!”

  謝遲緩慢地嚼著肉。

  一只手而已,宋青桃就該死,死無葬身之地。

  “桃丫頭愛使鞭子,以后這右手怕是不能用了,活該!太跋扈,每回來我們這都跟伺候祖宗一樣,生怕一句話說錯挨了她的鞭子,這下好了,她那寶貝鞭子被少當家扔火里燒了。”

  想起那鞭子,謝遲似乎還能聽到它抽在皮肉上的聲音。

  “那鞭子原本就是少當家送她的,桃丫頭喜歡的不行,天天帶著炫耀。她這么折磨你,就是吃醋了,幸虧沒往你這小臉上劃兩刀,不破相什么都好說。燙不燙?”

  謝遲搖頭。

  “聽說昨晚還有個被砍了只手的,想想都嚇人。”王大嘴見她不說話,“你不用怕他們,有少當家的罩著你,以后山里就橫著走,你別看他是小輩,那幾個老的沒人敢得罪他。”

  謝遲只顧喝湯,出耳聽著她滔滔不絕,一言不發。

  “要說這三個寨子,還是我們云寨好,大當家這幾年不管事,里外全交給了少當家,那些彪漢子被少當家管束,規矩了不少,不許下山亂搶亂殺的。雷寨也不錯,就屬這青寨橫在中間最造孽,要我說,少當家就該去好好管管,殺殺宋家的焰氣。”

  謝遲早就琢磨過這個事,這幾個寨里有權有勢的老一輩這么多,何灃總不能僅憑少主的身份就得此殊榮,小小年紀被眾人忌憚,定是有所作為,這王大嘴話多,正好套一套,“為什么大家都怕他?”

  “他橫啊,雖然年紀不大,但一身本事,天不怕地不怕,下手又狠,真動起手來沒人弄得過他。你應該知道啊,他那槍法。”王大嘴豎起手指頭,“子彈跟長了眼一樣,打哪準哪。”

  “我還以為是打家劫舍比較厲害。”

  “這你也說對了,不過少當家的不打家劫舍,小門小戶的他也看不上。”王大嘴提起來一臉自豪,“要做就做大的。”

  再了不起也是山匪,錯了道。

  “今年開春,他帶著人在北山角林路劫了一車好東西,一百多號人,被他領十幾個人打一個不剩。”王大娘攪了攪湯,撈上來一塊骨頭,用筷子戳戳,剔下肉來,“知道打的什么人么?”

  謝遲盯著那肉,隨口問一句,“什么人。”

  “日本人。”王大嘴剛說出來就后悔了,拍拍自己的嘴,“這事大當家的禁止提的,啊呸呸呸,你就當沒聽見,我什么都沒說啊。”

  “哦。”

  “不過大家服他不僅是因為這個,還有個更要緊的,就是他手里的礦。”

  “礦?”

  “少當家的沒跟你提過?”

  “沒有。”

  一提這個,王大嘴更來勁了,“那你知道裴家嗎?”

  “不知道。”

  “就是鎮上的裴家,裴方達家,我們這的首富。裴家二公子跟我們少當家的關系那可不一般,經常來找他,前幾天還來了一趟,你沒見著嗎?”

  謝遲想起來那日在院中等何灃的長衫男子,“是上次來找他下山的那位嗎?”

  “對對對,那小伙子長得真漂亮,說媒的人都快把門踏破了,要說年紀,該有二十了吧,早該成家了。”

  說了半天,一個字沒落在重點上。

  “他跟礦有什么關系?”

  “和我們少當家一起掌手煤礦啊。”

  “嗯,具體說說。”

  “我們這東西南北四座山可不是普通的山,底下全是煤,先前老當家的不讓采,怕壞了風水,大當家孝順也就一直沒讓動,直到老當家的去了,大當家松了口,少當家才堅持帶人開礦,就是和裴家一起干的。怎么個分法我倒是不清楚,不過自打開了礦,我們日子都好起來了。兩年前的時候,飯都吃不飽,殺個雞宰個牛跟過節似的,再看現在,那群男人成天喝酒吃肉。”

  敢情這何灃還是個生意腦。

  “你別看現在寨里頭沒多少人,我們這三個大寨六小寨,加加可得有兩千多人,年輕力壯的輪番著下礦,雖然又累又危險,但是給的錢多,大家也樂意干。”

  “既然生活好了,為什么還要打劫?”

  “這你就不懂了,都是土匪出身,根深蒂固的臭毛病,改不了的。礦要下,寨里也不能空著人啊,還得留下些看家的,這些人天天閑著沒事,喝酒賭錢,玩膩了就偷偷下山溜達溜達,攔攔過路的,誰撞上誰倒霉。”

  確實倒了八輩子的霉。

  “我就是被搶上山的。”王大嘴小心喂她一口湯,“來,嘴張大點,別滴到床上去。”王大嘴嘆口氣,“我原本是青花村的,下了山往北走四里路就是我娘家。”

  “你不想逃嗎?”謝遲問。

  “逃什么,男人孩子都在山上,娘家也沒人了,下去了干嘛?”

  謝遲看著她的笑臉,有些心酸。

  “哎,一開始是想過跑,后來也就想開了,跑了又去哪里呢,從土匪窩里出來的女人,沒人要啊,就算有人要,還不是種地過日子,沒有富貴命,山上山下都一樣,而且我男人也疼我,舍不得走。”王大嘴見她垂著眼不說話,安慰道,“你剛上山,心里難受正常,看你估計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吧,雖說咱這山上很多地方比不得外面,但你在這也有好處,你跟的可是少當家的,這山里頭多少心儀他的姑娘,趕著趟他還不稀罕呢,你好好跟著他,一輩子不愁啊。大當家的這幾年不管事,天天喝酒,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退下去,到時候可就是少當家的頂天了,而且你是他第一個女人,就算日后納了幾個小的,你也是大房,壓寨夫人。”

  “……”

  “少當家的不僅模樣俊,還是有文化的。”王大嘴賊眉鼠眼的左右瞄了瞄,壓低聲說,“你剛來,很多事還不知道,他娘也是被搶上山的,哎呦那可真是個大美人,我看了都挪不開眼,不僅漂亮,家里還有錢,不知道送了多少金銀財寶來贖人,大當家的就是不放。”

  “后來呢。”

  “夫人來的時候肚子里有一個,就是何湛,大當家寵愛夫人,讓何湛跟了自己姓。夫人后來又跟大當家生了一個,也是男孩,沒成想四歲的時候被馬踢死了,最后才生了少當家。”

  難怪,從來沒聽過有人談論老二。

  “夫人留過洋,好像在日本讀的書,有人說何大少就是日本人的種。”

  謝遲剛聽上興趣,王大嘴不吱聲了,“然后呢?”

  “夫人教他們兩兄弟讀書識字,還整天咿咿呀呀的說著外國話。大當家疼她,要啥給啥,衣服就沒帶重樣的,那布料,我見都沒見過,太好看了。除了吃穿,還從上海運了不少洋玩意來,稀奇的很。本以為夫人已經死心塌地留在這了,沒想到還是跑了,七年前還是八年前來著。聽說是一大早帶著少當家的去打鳥,結果趁隨從們不注意,騎馬沖下山,頭也不回地跑了。少當家那時候小,追了十幾里地,被帶回來的時候兩腳全是血。后來大當家的帶人去追,找了兩個月也沒找著人。哎,這夫人也真狠得下心,兩個孩子,說不要就不要了,哪怕帶著一個跑也成啊。”

  門外有動靜。

  “聊什么呢?”是青羊子。

  王大嘴趕緊閉了嘴,裝模作樣地笑了笑,“瞎聊呢,姑娘無聊,我給她叨叨故事聽。”王大嘴夾起一塊雞肉遞到她嘴邊,“來,吃塊肉。”

  青羊子提了包東西來,放到桌上,“少當家讓我送點果脯來,給你無聊了吃。”

  謝遲對他說了聲“謝謝。”

  青羊子走近些,面露愧疚,眉頭緊鎖著,“對不起啊,都怪我亂跑,沒保護好你。”

  “不怪你。”

  青羊子欲言又止,“那你好好休息,有事情讓大嘴叫我。”

  “好。”

  “大嘴,勞煩你好好照顧她。”

  “不勞煩不勞煩,應該的。”

  ……

  傍晚,宋蟒叫上青寨三個當家,一同來到云寨,要跟何灃討個說法。

  何灃沒搭理,無奈何長輝派人來催了好幾遍,他只好應付應付過去碰個面。

  三個當家坐在何長輝座下,一幅興師問罪的模樣,嘰嘰喳喳地說了半天,何灃一個字沒聽進去。

  他玩著小刀,準備走了。

  宋蟒見他要走,跳下來指著他,“站住。”

  何灃停下,語氣平平地說:“她傷我女人,宋叔,我看在你的面上,沒把她丟去喂狼,兩鞭子一只手,便宜她了。越說越覺得虧,不然我再去給她補兩刀?”

  宋蟒壓了一肚子臟話,愣是沒敢罵,手指著他氣的臉都青了,“不過是山下的女人,你就壞了寨里的規矩,傷自己人,虧你還是個少當家,以后是要擔起上下幾寨的,我們青寨一直服你,可這事你得給青桃個交代。”

  何灃一宿沒睡,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他,“你還知道規矩,你閨女從我院里把人帶走,折磨了兩天,差點斷命,我也來要個交代,要不你把她捆了送來,讓我也玩兩天,這事就算了了。”

  “她能跟青桃比!”宋蟒紅著臉,“她算什么東西。”

  宋蜂坐在邊上一直沒吱聲,宋蛟開口相勸,“小灃啊,不是二叔偏心,青桃可是和你一起長大的,沖這多年的情分,這事你確實做過了,青桃對你的心思你應該明白的啊,這是傷了身又傷了心。”

  “把那丫頭帶出來,我倒要看看打死沒!”宋蟒緊跟著發狂叫喊。

  何灃忽然目光不善地看著他,宋蟒心里頓時有些發怵,自己坐山十幾年,殺的人是這毛頭小子的幾十倍都不止,卻總是被他這眼神給鎮住。

  何灃沒說話,朝前一步,撣了撣他肩頭的灰塵,“差點忘了,你們輪番玩弄她的妹妹,這事老子還沒找你們算賬,倒先找上門來了,正好,一塊算了。”

  一直沉默的何長輝發話了,“小灃,怎么說話呢,什么老子老子,你是小輩,對長輩放尊重點。”

  何灃冷森森地盯著宋蟒,叫人不寒而栗。

  他往后退了一步,“行吧,宋叔,您還有什么話要訓導,小灃聽著。”

  “你……”

  “行了,都別吵了,多大點事。”何長輝扶額,很不耐煩,“要我說是桃丫頭有錯在先,女兒家的,脾氣該管管了。”

  “大哥!”

  “小灃下山買點東西去哄哄她,再送個鞭子,這事過去。”

  宋蟒焦灼地望著何長輝,“可是”

  “都閉嘴,吵的我頭疼。”何長輝緩緩站了起來,“都該回哪去回哪去。”

  宋蟒又叫,“大哥!”

  “回去。”

  宋蟒頷首,“是。”

  宋蛟與宋蜂也走下來,拉勸宋蟒離開。

  宋蟒忿忿地看著何灃,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何灃看著宋家三兄弟吃癟離開,“幾位叔叔慢走,不送。”

  ……

  何灃一天沒回院里。

  除了王大嘴和下午過來給她復查的醫生,謝遲就沒見過別人。

  院里很靜,只有幾個打掃的人來回走輕悄悄的聲音,謝遲躺在床上,本該安心休息,可她睡不著,她沒法睡著。

  她身上疼,心里氣,從頭頂到腳趾,沒有一塊舒服的地。

  她緊緊攥著被褥,想殺了他們。

  “少當家回來了。”

  謝遲聽到外面的聲音,頓時松了手,朝門口看去。她不確定何灃會不會第一時間來看自己,她一直盯著門口,等著那扇門被推開。

  可何灃沒進來。

  他進進出出好幾趟,一次都沒來看她。

  ……

  這幾日夜里沒有槍聲傳來,山里出奇的安靜。何灃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直沒見著人。

  謝遲身上的傷未痊愈,疼還是疼的,只是看上去沒那么猙獰。可能是因為年輕,再加天天肉湯補著,藥養著,恢復的還不錯,也能翻個身,輕輕挪動兩下。

  夜里,外頭突然一陣嘈雜聲。謝遲躺在床上,叫了兩聲王大嘴,沒人應。

  外頭的喧鬧聲還未停,還伴隨著瑯瑯鐺鐺的敲擊聲。這么大動靜,是出什么事了嗎?

  謝遲坐起身來,翹首看向窗外,隱隱看到些火光,難不成失火了?

  太好了,燒光了才好。

  窗外走過一黑影,看身形,是何灃。

  謝遲看向門口,見何灃推著個輪椅進來,他笑著看她,“三天沒見,胖了。”

  “少當家照顧的好。”謝遲看著他手下的輪椅,“給我的?”

  何灃將它推到床邊,“閑著沒事,照著大哥的給你做了個。”

  謝遲看著它沒說話。

  “愣著干嘛?坐上來。”

  “哦。”

  謝遲手撐著床慢慢挪下來。

  何灃就這么全程看著她,連扶都不扶一下。

  “怎么樣?”

  “挺好的。”

  “繞兩圈試試。”

  謝遲找到機關,上下拉了拉,輪椅往前行去,還挺好用。

  這土匪,不去做木工真是可惜了。

  謝遲滑到他面前,“外面出什么事了?這么吵。”

  “不關你的事。”

  “……”

  “行了,睡吧。”何灃走到門口,忽然停了下來,“他們在玩摔跤,你要睡不著也可以出來看看。”

  謝遲愣了兩秒,趕緊滑著輪椅跟上去。

  寨中心架著篝火,一群人圍成個大圈,舉著拳吆喝著,“摔他!摔他!”

  “抱他腰啊!你行不行!”

  “咦呦,真廢!”

  何灃一來,圍的水泄不通的老少爺們紛紛讓道,“少當家的來了。”

  “少當家。”

  沾著何灃的光,謝遲也到了個好位置,有眼色的小兄弟給何灃端上椅子,謝遲就在他旁邊坐著。瞧著竟有種寨主與寨主夫人的架勢。

  謝遲感受到眾人的目光,她故意湊近著何灃,與他說:“這里都是男人,我是不是不該來?”

  何灃睨她一眼,“那你走唄。”

  “……”

  謝遲繼續看摔跤的兩人。

  “不走了?”

  她無話可說,轉著輪椅就要離開。

  何灃握住那大輪子,“來都來了,看會,天天悶在屋里,傷沒好就先發霉了。”

  “……”謝遲別過臉去,不想與他說話。

  何灃笑了笑,“轉過來,要看就好好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場上已然分出勝負,贏的那壯漢舉著拳嘶吼著,一身汗在火光下锃亮,裹了層油似的。

  他已經連勝六場了,至今無人能敵。

  在眾人喝彩中,又上去一壯漢,拍了拍自己雄壯的胸脯,像頭笨熊。

  謝遲望著他兩,只想到兩個字。

  莽夫。

  僅憑蠻力的搏斗,毫無看頭。

  耳朵快被周圍人的吶喊聲震破了,整個腦袋都嗡嗡嗡的,她有些倦,輕嘆了口氣。

  這口氣被何灃聽到了,他看向她,“看累了?”

  “不是。”

  “那你嘆什么氣?”

  “沒意思。”

  何灃沒說話。

  “上去這么多個也沒能把他打下來,看來他這就是這里的最高水平了。”謝遲輕蔑地笑了聲,“你們土匪也不過如此,靠蠻力取勝,遇到山下有些功夫的,撐不了多久。”

  何灃睨著她,耳邊全是那四個字: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居然被一個小娘們鄙視了?

  “那你看好了。”

  謝遲看他脫下外套,里頭穿著寬松的白色上衣,腰帶依舊套了一把刀,一把槍。

  他朝場中央的壯漢走去,見他上場,兄弟們的呼聲更高,震的地面仿佛都在顫抖。

  何灃雖長得高高大大的,可在這肌肉發達的巨型壯漢面前倒顯得有些瘦弱,他卸下刀套與槍套,隨手扔到了一邊,對壯漢說:“別讓著我啊。”

  “那我可動真格的了三爺。”

  “來吧。”

  壯漢抬起手,作一副攻勢,咬著牙就撞向他,何灃一個利索的閃身躲了過去,挑釁似的朝他勾勾手指。壯漢憨笑著抹了下鼻子,又朝他撲過來。何灃上身往后倒,握住他的手腕借著他的力起來,突然一個背身,側空翻過去,竄到壯漢背后,折住他的胳膊。

  速度太快了,讓人看不清壯漢是怎么倒下的。

  呼喊聲驚天動地。

  謝遲望著乘勝歸來的少年,彎起了嘴角。這小伙子,難怪被這么多姑娘喜歡。

  何灃一臉恣意,走到她身前,輕狂地對她說:“改日遇到你們山下的能人異士,你再看看我能撐多久。”

  “三歲。”

  何灃眉尖朝上挑動了一下,突然俯身過來,兩手撐著她的椅把,鼻尖差點撞上她的臉。

  謝遲及時往后躲去,背貼著輪椅,被他嚇得心頭一震。

  何灃笑著看她,搖曳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閃著亮晶晶的光點。

  謝遲已然聽不到周圍的哄鬧聲了,只聽見近在咫尺的這個聲音,低沉而柔軟。

  “你說什么?”

  謝遲不答。

  “再說一遍。”

  謝遲躲開他的目光,猛地一拉轉把,輪椅往后倒走,卻在下一秒被何灃拉了回來。

  “逃什么?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要回去了。”

  “我讓你回去了嗎?”何灃又將輪椅拉近些。

  “……”

  謝遲感受得到他溫熱的鼻息,側過臉去,放棄掙扎。

  何灃看著她一臉生無可戀,將輪椅轉了過去,朝眾人喊道:“你們繼續玩。”

  謝遲被他推著離開,迎風而去,聽到周圍人的污言碎語。

  “慢點,別閃著腰啊少當家的。”

  “年輕力壯,明兒就給大當家的睡出個大孫子來。”

  “三爺溫柔點,人家傷著呢,別撞壞嘍。”

  謝遲略感尷尬,任何灃將自己推進房間,她倒是不擔心何灃會對自己做點什么,畢竟這一身傷痕,也不好看。

  輪椅停在床前。

  屋里一陣怪異的安靜。

  “阿吱。”

  這一聲叫的,她突然有些慌。

  謝遲輕咳聲,清清嗓子,“怎么了?”

  何灃沒說話,良久才開口,“沒什么,早點睡。”

  “哦。”

  謝遲轉過頭去,卻見他已經走遠,帶上門出去了。

  ……

  作者有話要說:啾咪,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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