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玨聞聲抬頭。
看見的是昨天,自己在田埂里,見到的那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女孩兒。
張達跟在女孩兒后面。
肩膀上扛著兩把鋤頭!
鋤頭的鋤刃部分,此時還沾著泥。
而此時,張達在看見林玨之后,直接把頭一仰。
“誒呦,終于醒了?”
“昨天你喝醉了之后可不老實。”
“死活要去開封,把當今官家,斬于龍椅之上。”
“嘴里叫嚷著什么。”
“你定能改變歷史,你能讓趙緩坐上皇位,就還能讓他從龍椅上滾下來……”
“好漢,咱就是說,你們天上天人,都是如此的……快意恩仇否?”
林玨聽著張達,打趣的語氣。
少見的有些尷尬。
他撓了撓頭,沒有立刻應聲。
而是快速往門外的張達那里,走去,甚至一路小跑了幾步。
“岳帥呢?”
張達把肩膀上,扛著的兩根鋤頭,其中一根,扔到林玨懷里。
“在田里,鋤地呢!”
“他在院里閑不住。”
“讓他在院子里靜養,比殺了他還難受,不如讓他去田里活動。”
林玨微微皺眉。
他接過鋤頭,眼白中間,充斥著血絲。
“你給我鋤頭,是岳帥讓我過去?”
張達微微頷首。
“岳帥,怕屋子里太悶,讓你去田里,出出汗,透透氣。”
林玨呼出一口濁氣,也點了點頭,隨后才扛起鋤頭。
“那就走吧!”
“順帶跟我說說,如今天下的境況。”
張達先是一愣,隨后眉頭微蹙。
“什么境況?這二十三年來的天下如何,你不都已經知曉?”
林玨微挑了一下眉。
“我說的是,如今天下,各地藩鎮的境況……”
“韓世忠部,張俊部,劉琦部,天府州吳氏兄弟部,還有在我不在的這二十三年,是否有其他勢力崛起……”
張達的瞳孔微微一縮。
似是瞬間明白了林玨的意思。
他扛上鋤頭,跟在林玨身后。
“自臨安之亂以來。”
“諸路大軍,的確,兵馬膨脹。”
“除了最先渡河的,以及,連結河朔,兵強馬壯的岳家軍外;擴軍最多的便是韓世忠的韓家軍……”
“當年,韓世忠,“披草萊,立軍府”,與士卒同甘共苦;夫人梁紅玉也親自“織薄為屋”。將士如果有怯戰的,韓世忠便贈以巾幗服飾,并做大宴時讓他畫上婦人的妝容,以使其羞愧,進而激勵軍心。此后他又招撫流散之徒,發展商業,立足于楚州,使楚州成為一座重鎮。偽齊屢次派兵入侵,均被韓世忠擊敗。””
“北伐之后,韓家軍,除岳家軍外,攻地最多,戰績最佳!”
“不過至淳熙十一年,也就是今年,韓將軍,逝世,追贈太師、通義郡王。韓家軍由其子韓亮接手!”
“近年,官家對地方武將,提防日重,韓家軍,也裁了一些軍,但楚州,作為韓家軍的大后方,起兵之地,兵馬之強,不弱于鄂州岳家軍。”
“現在楚州的主事人,也是韓亮……此子,運籌帷幄,將韓家軍一直握在手里,是個心機深沉的主!”
“至于張俊,那個貪婪好財的家伙,在淳熙十四年時,因病去世了,朝廷趁機,大肆收了張俊之軍……但善待了張俊家眷!還追封循王,謚號“忠烈”,也算有個好結果。”
“至于劉琦,他之前在臨安附近,后來又入開封,一直都是官家近將,但因荊南府私募一事和官家生隙……去年,也就是淳熙二十二年,也死了,獲贈開府儀同三司,謚號“武忠”,又追封吳王,加贈太子太保。”
“要說這些地方武將,最厲害的還得是天府州的吳家兄弟!”
“這些年,把川蜀一帶,打造如鐵通一塊,朝廷的人去了,怕是都要禮讓三分。”
“其余還有一些武將勢力,但是都不算太大!”
“在朝廷眼里,怕是都翻不起什么大亂子!”
“當年將星,如今只剩零星!”
“真正讓朝廷覺得憂心忡忡的,估計還是岳家軍,韓家軍,還有吳家弟兄……”
“這三股地方兵馬,已成軍閥!”
林玨聽著張達的話語,微微瞇眼。
“看來,趙緩,雖然接手朝政,接手的晚,但還是謹遵祖訓,沒有讓大宋,變成中晚期的大唐!”
“不過聽你所說,這些地方武將,比之大唐時期的節度使,還是滋潤得多了。”
張達呵呵一笑。
“那確實!”
“大宋的節度使,就是個榮耀虛職。”
“至于大唐的節度使,我看過史書,看起來很美好,但也僅僅是看起來很美而已。權勢,是有的。地位,是有的。安全,這個就不好說嘍……”
“不過話說回來,大唐自河朔三鎮建立以后,驕兵悍將的風氣愈演愈烈,武人亂政,又習性驕暴,以下克上的事件實屬平常。動輒驅逐節度使,謀害節度使。如淮西鎮的連懷謀殺,中原強藩宣武鎮的多次兵變。”
“即使是藩鎮排頭兵的河朔三鎮,也經常發生士兵謀反,弒殺節度使的事情。較穩固的魏博鎮,成德鎮尚能傳續幾代,雖然最后也落得個家破人亡。不太穩固的幽州鎮,前兩任節度李懷仙和朱希彩都死于非命,全家被誅殺,簡直是個大火坑。武人的狂暴兇橫,兵變的可怕,實在是比文官的得勢還要無下限得多。”
“節度使一方面要維護好與朝廷的關系,要錢要糧要權要維護自己的獨立性,但也要保持一定的限度,不能過于刺激朝廷。玩的太脫,難免會被尚有一定實力的朝廷討伐。當年曾是唐朝第一強藩的淄青鎮,就被唐庭多路進兵圍剿,節度使李師道父子傳首長安。”
“另一方面,節度使還得籠絡兵心,給他們優厚的待遇。藩鎮割據時代的兵將,最是狂暴。動輒驅逐謀害上官,視朝廷為無物,向來不服約束。藩鎮倒向朝廷,使他們不能容忍的事情。歷次兵變的最后結果,又總是藩鎮獨立。藩鎮的割據是常態,歸附朝廷是異態。節度使想要歸附朝廷,反而是件兇險的事情。野慣了的兵,野心和暴戾像是野草一樣在人的心中撩撥著。”
“唐至五代紛亂近兩百年,兵士將官的反復無常和作亂幾乎成了本能,節度使雖榮耀,未必安全。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這是那個特定時代下,所有武人的野望。”
“而大宋,雖然北方今年起義頗多,但大多不成氣候……而勢力最大的三處勢力,雖然的確有力謀反,大還都心向朝堂……天下并不厭趙!”
張達聲音抑揚頓挫。
看得出來,他手殘廢之后,沒法上戰場的日子,看了不知多少兵書。
可就在這時,張達忽然發現,自己前面的林玨,停住了腳步。
他不禁心頭一動。
“好漢,可是想到了,能救岳帥之法?!”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