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椅上，于謙的垂著頭，兩縷白發，從額頭垂下。
他已經不再說話了。
只有越發沉重的呼吸聲。
林玨在蹲在他身邊，讓自己發聲盡可能的清楚一些。
“朱見深大概能在位三十一年！”
“他在你布置的行政的基礎上，會繼續，寬免賦稅、減省刑罰，大明中興，近在眼前。京師通府內的存糧富裕，遠超他朝。”
“不過后世記載的，真正的大明中興的時節，是在朱見深的兒子，朱祐樘繼位之后，他定下的年號是弘治。”
“那個皇帝，現在還沒出生呢，我也沒見過他，不過史書說他，寬厚仁慈，躬行節儉，不近女色，勤于政事，重視司法，大開言路，努力扭轉朝政腐敗狀況，驅逐奸佞，勤于政事……都說那時候的大明，徹底中興！”
“不過再往后就不太好了！他的兒子就不行了！”
“朱祐樘之后，繼位的皇帝，叫朱厚照，這完蛋的家伙，雖然小時候，機智聰穎，騎射俱佳。他即位后，寵信太監，日夜與宦官，尋歡作樂，建立豹房，終日醉心于淫樂，朝堂黑暗，奸黨橫行，忠良正直之士仵逐殆盡，以致王朝反叛四起。”
座椅上的老人，身體微顫，似乎要抬起頭來。
林玨連忙把老人的手掌，握得更緊了一些。
“但你也不要太擔心！”
“他死的早，三十歲，就在自己享樂的豹房里駕崩，甚至因死后無子，一脈絕嗣。”
“再后來繼位的皇帝，叫朱厚熜，年號……嘉靖！”
“這王八蛋……算是大明歷代皇帝里，天賦最高的一個。可為堯、舜，可為禹、湯、文、武……即位初年，鏟除積弊，天下煥然一新。”
“但是這混蛋不學好，沉迷修道長生，二十年，不上朝……但是你別擔心啊！因為你后繼有人。”
“把國家興亡，大明天下，擔當在肩上的人，也是這時候出現的，而且還一連出現了兩個。”
“他們一個叫張居正，一個叫海瑞。”
“先跟你說，海瑞吧！因為他性子跟你更像一些……”
“這位也是個人才，三十五歲，才考中舉人，第二年參加會試，落榜。再考一次，又落榜！直到四十歲，嘉靖都當了三十三年皇帝了，海瑞才首次為官！”
“他真的和你有些相像，也硬的像一塊石頭，他先是在地方當官，在南平，一個又窮又偏的小地方，他官職是教諭，連“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但他卻覺得責任重大，干得津津有味。”
“四十四歲，他才被提拔，成了嚴州府淳安知縣。淳安也窮啊……貪腐嚴重，所以他決心改革！對于強權，抵制不低頭，甚至將七省總督不可一世的兒子都暴打了一頓，因為真的為民辦事，平反了很多冤假錯案，所以百姓也叫他“海青天”！”
“你看，他跟你在河東州做官的時候，是不是一樣。但那時候他的處境還更艱難一些……”
“因為混賬皇帝，不理朝政，內閣腐敗嘛！但幸好，他還是熬出了頭。被提拔到了京城！”
“那時候，不上朝的嘉靖皇帝，已經當了四十五年的皇帝了，這個叫海瑞的倔種，在這時候，單獨上了一封《治安疏》，把當朝皇帝，嘉獎，罵的狗血噴頭！比你當時怒斥成祖，要予民休養生息，可狠多了。說嘉靖皇帝，用人不行，朝政不行，國防不行！”
“在上奏之前，海瑞，甚至到棺材鋪里買好了棺材，和妻子也作了訣別。由于沒有什么錢，他買的棺材還是薄皮的。為了體驗那種死亡的感覺，以及思考，上奏的意義，他還在棺材里躺了許久！最后——抬棺上疏！”
“但很神奇，嘉靖皇帝，沒殺他，只是把海瑞，關進了監獄。又過了兩個月，倒是嘉靖皇帝，率先歸西了！海瑞被釋出獄。”
“之后，就到了他人生最輝煌的時候，他被調集去了應天當巡撫……江南當地聽說他要來了，豪強們能逃的全逃了，不能逃的花再多錢也要把自己家里裝修的跟窮人一樣！”
“厲害吧……他還在江南推行“一條鞭法！”就是把各州縣的田賦、徭役以及其他雜征總為一條，合并征收銀兩，按畝折算繳納。這樣可以簡化稅制，方便征收稅款。”
“核心思想就是有田的多服役，沒田的少服役。實際上有田的服不了那么多役，那就得交錢折役，用錢去雇傭沒錢的服役！”
“他還遏制兼并打擊豪強。僅半年時間，他就處理了一千多積案，無數失去田地流離失所的平民重獲土地，豪強勢力大為收斂！但是他沒能在位多久，便被彈劾！”
“原因荒唐……因為他……魚肉士大夫！可笑吧！”
“從來就只有官員魚肉百姓的，現在倒好，出了一個魚肉士大夫的官員。”
“再后來嘛，就就被罷了官，罷了十六年，等到再被啟用的時候……他已經七十二歲了，比您還老！”
“最后只又做了兩年的官，就壽終正寢了……去世的時候，因為太過貧窮，連棺材的錢都出不起，家產只有十多兩銀子，外加幾口破木箱，見者無不落淚。”
“最后他死的時候，他為官過的應天府，也就是金陵，百姓罷市，送別的人站滿了河兩岸……
他的靈柩被船運回家鄉，祭奠哭拜的人百里不絕。”
“你說，他是不是繼承了你的志向，至于另外一個叫張居正的啊！那就更厲害了。”
“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后來，成了內閣首輔，主持一切，軍政大事，任內閣首輔十年，實行一系列改革措施。變法天下。大明朝政，為之一清……”
“財政上，清仗田地、推行“一條鞭法”，總括賦、役，皆以銀繳，太倉粟可支十年，周寺積金，至四百余萬；軍事上，任用名將鎮北邊，平定西南叛亂；吏治上，實行綜核名實，采取“考成法”考核各級官吏，雖萬里外，朝下而夕奉行，政體為之肅然。”
“你看，大明的江山社稷，國家興亡，一直有人扛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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