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這個夢境很真實。
真實到,他甚至知道,自己身處在夢境之內。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境,亦或者是時候到了,亦或者是福至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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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云中宮殿,宮殿并不華美,甚至有些殘破。細細看去,連屋頂都沒有了。
這宮殿,仿佛是經歷了戰亂,經歷了歲月,經歷了風化和蹉跎,遠遠觀之,不由地感覺一陣蒼涼冷漠。
殘缺的石柱矗立在云端之上,雪白的柱身,鐫刻的龍鳳環繞的祥瑞之景,仿佛昭示著這座宮殿全盛時期的壯闊。
天邊,是一抹朝陽。
陽光很好,如點點金粉灑落在四周的雪白云層上,暈染出曼妙的金紅色。
殘破宮殿內,云霧之上,放置著一張做工精美的百靈臺。
從做工上來看,那可是上好的紅木。
而且整個百靈臺的面積,也比尋常的明式造型精美、寬闊不少。偌大的桌面和側面的部分,則鐫刻著如意的圖案,對應了四周祥云金輝。
放眼望去,百靈臺邊上,有著九張官帽餐椅,質地上來說也是紅木所制。桌椅的擺放,似乎是在靜候著來人。
空桑緩緩睜開眼睛。他的面前,放著打更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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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古董店的衣服,坐在百靈臺的主位之上,雙眼微闔。
這一刻,看著漫無邊際的祥云,空桑緩緩開口:
“諸位已至,不現身一見嗎?”
空桑的聲音不疾不徐,逐漸回響在漫天祥云之中。
一時間,仙鶴之聲環繞四周,旋即便是一聲輕笑。
“不要著急嘛,來到此地,還是需要耗費不少時間。畢竟……我們身處在不同的時空啊。”
話音落,仙音寥寥,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鬼魅氣氛。云端之上,陰山派道士打扮的桑,拂塵一揮,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緩步而來。
“道者,請入座吧。”打更人空桑笑道。
“見過了,打更人。”陰山道者入座之下,面前驟然出現了一盞清茶。
陰山道者打開茶蓋,沁人心脾的幽香飄逸在四周。讓陰山道者,不由地露出一絲陶醉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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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單單此茶,貧道便不虛此行了。”
空桑輕笑一聲:“道者客氣,還有兩位貴客未至,煩請耐心一二。”
“哎,打更人說笑了,同樣是你,怎會來遲。”
陰山道者未說話,前方驟然再度出現一人。來人手持芭蕉扇,一副長生方士打扮。
“見過打更人,見過陰山道者。”
“方士客氣,請坐。”打更人空桑拱了拱手:“奉茶。”
秦朝方士手中,頓時出現一盞清茶。
“嗯……此茶妙哉!”長生方士放下茶杯:“至此,便剩那呆和尚了。”
“阿彌陀佛。貧僧可不呆啊。”無奈的一聲嘆息,法海自云端緩緩出現。
空桑哈哈大笑起來:“法海,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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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無奈搖搖頭,捧起清茶抿了一口。
“打更人,冥冥之中,玄牝之門。你會主動溝通我等,真是奇了。”陰山道者露出一絲玩味笑容:“莫非,你想通了。”
空桑點了點頭:“曾經,我將諸位當作只是我的前世。既然是前世,就不該再沾惹因果。”
“我既是長生方士,為了長生不老藥嘔心瀝血。”
“我也是法海,護持金山寺,得雙蛇機緣。”
“亦或者,我也是陰山派弟子,除魔衛道,護衛世人。”
“我原本以為,這層層因果,到了這一世我的身上,不應再起波瀾。”
“但是……琴師怨一事,讓我了解,放下不等于放棄。我的確不應該執著于過往的記憶之中,但是……護持的手段,我應該拿起來。”
法海雙手合十:“話雖如此。但打更小友,如今你的修為和根基,要繼承我等三人全部實力,稍顯不足。”
陰山道者翻了個白眼:“那可不是稍顯不足,而是非常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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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人,如今乃是末法時代,怪力亂神雖然逐漸復蘇,但是彼岸之說已然消亡。”
“你不了解道行、愿力和彼岸的關系,那掌握過往修為,不過是夢幻空花。”
空桑點點頭:“那諸位,可否跟我說說,道行、愿力和彼岸的聯系呢?”
三位前世對視一眼,旋即長生方士解釋道:“并不是我等隱瞞,而是在你身上所留存的,關于我等三人的印記,并未完全。”
“我等的記憶,也處于殘破的狀態。”
“我們知曉原理,卻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解釋。”
“不過無妨。”陰山道者說道:“打更人,你可去尋白澤。”
“嚴格來說,貧道本身和白澤也有交情。”
“當初,也是貧道衰老之時,拜托白澤,讓貧道轉生成打更人。”
“所以,他必然知曉這背后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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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桑笑了笑:“明白了。那么,我的提議,諸位認可嗎?”
“我想要使用你們的力量,不再執著于放棄過去,我會放下那些悲苦過往。”
“但是,我會重新拾起那些過往的修為和法力。用他們,護持空桑之友,護持走陰十部,護持蕓蕓眾生。”
“這是我的愿,也是我的執,還請三位,定要成全!”
這一刻,長生方士、法海、陰山道者紛紛哈哈大笑起來,旋即異口同聲:
“花開花謝,歲月枯榮。我等本就是你,何來成全一說。你只需心無掛礙,努力修行,自然可得成果。只是,臨別之前,贈你一言。”
長生方士輕揮芭蕉仙扇,曰:“長生無盡,天數難違。”
法海雙手合十,面容含笑,論:“苦海無邊,慈悲無限。”
陰山道者拂塵一掃,答:“陰司道法,正邪一念。”
頃刻間,漫天云霧,如同兩扇大門逐漸合攏,那云中宮殿,逐漸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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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空桑再度睜開雙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了。
起床的空桑,撓了撓有些出油的頭發:“剛才那個夢境……”
夢境的感覺非常特別,空桑細細回味,只覺得那種感覺非常奇妙,自己仿佛是被割裂了一樣。感覺上,好像是自己和別人說話,但又仿佛是自己跟自己說話。
不過……
空桑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同。那種不同之處是什么說不好。
忽然,樓下傳來了鈴鐺聲響。
“小空桑,好久不見……”征老板掛著一絲熱情的笑容,伸出雙臂:“來,抱一抱!”
空桑就站在樓梯上,環抱著雙臂,冷冷一笑:“喜歡用狗頭表情包的老六老板,你終于舍得回來了是嗎?我還以為,我這輩子要見到你只能是在我死了之后了!”
征老板眨了眨眼睛:“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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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桑不想理會這種弱智的要求,直接走到了辦公桌前,給自己泡了一壺茶,儼然一副自己才是老板的模樣。絲毫不理會還在那里擺著幼稚POSS的征老板。
羅漢床上,出馬仙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的互動。
空桑抿了一口熱氣騰騰的香茶:“坐吧。”
征老板撇了撇嘴:“明明我才是老板好吧。哎呀,看來小空桑是生氣了。”
說著,征老板坐到了空桑的對面。
空桑的表情多了一抹嚴肅:“老板,你也別耍寶了。我有問題想要問您。”
征老板雙手枕著自己的下巴,笑瞇瞇地說道:“讓我猜一猜,你是想要……詢問死者復生之法?”
空桑拿著茶杯的手微微晃了晃:“猜的這么準?”
“那是自然的。畢竟在你看來,劉伯牙、蕓汐琴靈、徐子期這三人,都不應該是那么凄慘的結局。而且你的身體也不同了。你……終于放下執著,和前世和解了?”
空桑悠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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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不上執著,只是我終于明白,就算我想著此生‘我是我’,但是使用從前的力量,也不會因此而迷失。所以,我就想通了。”
“至于死者復生,這的確是我非常想要知道的一個答案。”
征老板微微靠在身后的圈椅上:“空桑,其實答案你明白的。死者復活,這是禁忌,是不可能容許發生的。最起碼……以你現在的實力,是不可能發生的。”
空桑敏銳的抓住了征老板話語當中的漏洞。
“現在不可能發生,看來并不代表將來也不能發生了。”
空桑沉思之下,忽然說道:
“是因為彼岸嗎?”
征老板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我如果說,我睡覺的時候,夢境里,我同時在跟幾個時代的我對話,你信嗎?”空桑翻了個白眼。
“當然相信。”征老板點點頭:“你那是九竅心開始蘇醒了。”
“?”
滿臉問號的空桑,忽然感覺到自己似乎有很多事情在被隱瞞著。自己也應該問一問了。
征老板抽了口煙,緩緩說道:“不急,也是時候,該讓你知道一些事情了。”
與此同時,天女翡等人也紛紛走了進來。
出馬仙見狀,很識趣地站了起來:“那么,我先離開了?”
“不必。”征老板忽然說道。
空桑眉頭一挑,頓時明白,出馬仙之所以說那些“人生哲理”,應該就是自己的老板在控制了。
“那么……空桑,你現在可以開始一場夢境了。放心,在夢境當中,你會逐漸了解到你想知道的事情。”
說著,征老板吐出一口寥寥青煙。青煙撲面而來,空桑頓時雙眼朦朧。
該死的,自己剛洗完臉,現在又要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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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老六!
空桑惡意的想著,旋即趴在了桌案上呼呼大睡起來。
征老板看著空桑最后梳著的兩根中指,征老板看了良久:“這小子……最近飄了?”
年獸翻了個白眼:“你確定是飄了,不是因為你太不當人了?”
征老板笑瞇瞇地說道:“拜托,我們這里,誰是人,對吧,出馬仙?”
天女翡沒有說話,而是緩緩摘下自己胸口懸掛的一枚玉墜。玉墜很精美,雕刻著桑葉的形狀。當天女翡將玉墜掛在空桑身上之后,那玉墜一抹靈光,頓時涌入到空桑眉心之中。
……
視線恢復的時候,空桑發現自己所身處的環境似乎和記憶當中任何一個畫面都不同。放眼望去,自然完全是山川樹林。但是,哪怕是按照長生方士、法海或者是陰山道者的殘破記憶畫面來看,似乎總覺得,和眼前的畫面想比……不夠蒼老?
“這里……難道是比之秦朝,更加靠前的朝代嗎?”
空桑忽然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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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他注意到,自己所置身的這座山,竟然沒什么植物。看上去,似乎沒有什么生機可言。
而且最為奇異的是,空桑明明感覺到天氣分外炎熱,那高懸的太陽甚至非常刺眼,甚至比現在的都市酷暑都要難以忍受。
可這漫山遍野,竟滿是厚厚的白雪!
明明很炎熱,可四周卻是冰雪,這種寒暑相融的景象下,更有一縷雪水緩緩從山脈之上往下流淌。
這一瞬間,空桑想到了一句話:
空桑之山,無草木,冬夏有雪。空桑之水出焉,東流注于滹沱。
出自《山海經》之《北山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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