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小說網 > 珠柔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更鼓
  裴雍帶著衛承彥既走,趙明枝也不再多留,自回房中查點行囊。

  她隨身并無多少東西,最要緊的詔書與作為添頭的呂賢章書信早已送到物主手中,也得了對方應承,另有一香囊金銀,半途就用了不少。

  至于那枚南珠,也早已易了主。

  此時她翻來檢去,僅有一枚小印需要貼身攜帶,其余都不太重要。

  眼見夜色更深,外頭木香終于進門,只說熱水、衣物俱已備好,可以前去洗浴云云。

  趙明枝今日見得那樣場面,自然渾身不舒服,忙進里間不提。

  等她打點妥當,才從里間踏進內廂,就見木香拖了只矮小木凳坐在角落,面前擺著只大箱籠,正往箱籠里疊擺衣物,只是面上神情頗為奇怪,竟似不太情愿。

  若在平日,木香少時習武,一向耳聰目明,早該聽到動靜,今次卻是等趙明枝走到面前才反應過來,仿佛嚇了一跳,忙站起身來,竟不抬頭直視,而是干巴巴問道:“姑娘洗好了?我去尋巾子出來給你絞擦頭發。”

  說完,果然匆匆走了。

  趙明枝只覺得她舉動奇怪,本來想問,只木香一時喊了小丫頭進來搭手,自家進去里邊疊被鋪床,一時又去著急尋那熱爐子過來幫著一同烘頭發,過一會又忙著去收拾換下來的衣物,簡直腳不沾地,顯然有心躲避。

  然則這樣小小一間房舍,事情根本不多,用不了多久,等小丫頭一走,便又只剩兩人相面而對。

  趙明枝實在疲憊,很快躺了上床,眼見木香仍在輕手輕腳收拾,便同她道:“今日趕了一天,怎的還催著自己忙來忙去的?我看此刻也沒什么東西十分要緊,不如早點歇息罷?”

  又溫言道:“白日里遇得那樣場面,正要好好緩一緩才是,不要去做多想,若是不好睡著,趁著劉大夫還在,不如請他來看看,吃一劑安神藥才好放心。”

  只趙明枝行事越是體恤,言語越是溫柔,木香掙扎之色便愈發明顯。

  她遲疑半日,看著隔間那碩大箱籠,終于問道:“方才我提燈送人,二當家的臨走前特地交代一句,叫我幫著趙姑娘收拾行李……”

  趙明枝見她說話,以為得了緣由,頓時松了口氣,道:“我當是什么事——其實也無甚要收拾的,簡單帶幾套換洗衣服便是,明日再說也不急。”

  木香皺眉道:“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朝難,這樣世道,護送的又盡是鏢局那些個大老粗,怎能只帶幾套換洗衣物?若是路上忽然急用什么,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姑娘吃了這一路苦頭,還未吃夠么?”

  她說著說著,索性放開問道:“二當家的說是這兩日姑娘便要遠行——才到府里幾日,作甚就又要遠行了?行到哪里?”

  頓了頓,又問道:“難道也去京城?”

  趙明枝半靠在床榻上,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然則木香的臉色卻慢慢變了。

  她放下手中衣物,自上前幾步,先到趙明枝床邊給她放下半邊帳幔,復才低聲道:“姑娘且想得清楚些,北面戰亂,便是朝廷都南逃了,萬不可因為一時意氣,便做沖動。”

  趙明枝聽得不解,本來已經十分困倦,只好強打精神看她。

  木香索性捅破那層窗戶紙,道:“姑娘不必瞞我,衙門里頭已經在傳了,只說節度要去京城,大家只以為這是流言,只我曉得不是——節度一回來,西北大營便接連調兵,又開始征發徭役,府衙更是急招人買糧秣輜重,昨日馮管事還叫人去開了庫房,把二當家的春夏騎裝收拾出來……”

  “朝廷事情,我一個做丫頭的管不著,也不能管,二當家的行事自有考量,只會把顧全大局放在前頭,也輪不到我管——只姑娘這一處,你我二人相識這幾天,我又得你這許多關切,怎能眼睜睜見你自討苦吃?”

  “我也不曉得二當家的說了什么,竟叫姑娘欲要同去京城,以他人品感情,自然可信,然則并不要做到如此地步。”

  “要我來說,姑娘不如留在府中等家人來到,一旦北面消息傳回,局面初定,再叫長輩去做商議,如此最為穩妥——不要為了旁人……”

  算起前次,木香已是第二回做勸說,勸得更為直白。

  趙明枝自然承情。

  她本來困頓,聽到這里,已經有了七八分清醒,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木香撐在床榻上右腕,輕聲道:“多謝你提點——可我不是為了旁人,只是為了自己。”

  眼見木香不甚相信,她便道:“實在我家中有些急事,倉促之下,只好對二哥做了請托——是他為我,不是我為他。”

  又道:“等將來知道事情來龍去脈,未必你還會有今日這樣念頭,說不得便要調轉態度,把今晚這話,再同你家二當家的去說了。”

  她說完這話,外頭更鼓忽然敲響,打更人恰好在巷道路過,那竹梆聲穿堂入門,襯得屋內更為安靜。

  等到更聲停歇,趙明枝復才把木香的手腕放開,輕聲道:“你我相識這幾日,得你許多照料,又有真心,實在愧煞——多說無用,我心中其實已經全數記得清楚,總之,只能說一句多謝。”

  又道:“早些睡吧。”

  語畢,她也不再啰嗦,對著木香微微一笑,將身體躺平,自準備入睡。

  而木香半邊屁股坐在床邊,眼見趙明枝對著自己笑,那眼睛彎彎的,正因困倦,更顯溫柔。

  她右腕那一處方才剩余的觸感仍未消散,只覺得對面躺得安然的那人好像使了什么術法一樣,只一握,又幾句話,居然叫她空有許多力氣,半點都使不出來。

  兩人各自睡下,卻不曉得裴雍并衛承彥二人一出府院,后者便忍不住問道:“二哥,你當真要去京城?衙中、營中,得了消息的人都在議論,不曉得多少人來問我,我不知如何說,只好拿話瞎對付……”

  又道:“只那一二千兵,旁人不好說,錢惟武卻是個小人,正要借此機會來報復,我是不愿意你去的——這樣爛攤子,又不是你我惹出,憑什么要莪們去收拾?趙家人還真當那幾錢俸祿,便把我們命給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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