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瀧僵在當場，神色陰沉，卻并不說話。
蒼羽撣了撣袖子：“你從一開始到現在似乎說話都很公平，也很為人著想，卻一直把潘堂宇這傻貨推出來當槍使，引著他把這殺人兇犯的罪名扣在我頭上，你的話術確實高明。”
她頓了頓，淡淡道：“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眾人此時一想，頓時都暗自心驚——
方才蕭無瀧的字字句句，確實起來很是公平或者為人著想，實際上卻別有深意，一直引導著所有人往蒼羽就是殺人兇手上想。
梁太師暗自嘆氣。
蕭家是太后的母族，現在蕭家的世子爺蕭無心還坐在自己，又是自己的得意門生。
可如今這樣情形，他想要幫著太后和蕭家遮掩過去都不成了。
如今倒是陷入了兩難得境地。
蕭無心忽然起身，俊朗堅毅的眉目都是寒霜：“都說家丑不可外揚，但是你行兇作惡，害死宣武將軍之子，又拖蒼家二公子下水，就沒有想到把家族也會卷入其中，來人，拿下。”
“是！”潤墨和記書兩人立刻朝著蕭無瀧走過去。
梁太師默許了蕭無心，四大世家間多有盤根錯節的關系，蕭無心這話已經是將蕭無瀧的行為和蕭家撇清。
如今由蕭家人捆了送府衙去，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蒼羽亦沉默著不做聲。
此時，原本一直不曾動作的蕭無瀧卻忽然猛地退了幾步，不讓潤墨和記書靠近：他驀地大叫了起來：“蕭無心，你算什么兄長，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做這些都是為了蕭家……。”
蕭無心眼底閃過怒意：“胡言亂語，我蕭家何須不擇手段要駙馬之位，請太后賜婚就是，堵住他的嘴！”
計書和潤墨都是身上功夫不弱之人，立刻動手去擒蕭無瀧。
梁太師則迅速地讓人把堂上其他人全部都遣散了出去，這等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看見越好。
等到堂上的人都走了個干凈，蕭無心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屏風，微微蹙眉，
梁太師順著他目光看去，額上冷汗都流了下來，差點都忘了殿下還在屏風后。
剛才他應該沒有說什么對定國公主殿下不利的話吧？
他猶豫了一下，低低喚了聲：“定國殿下？”
屏風里并沒有人回答。
蕭無心盯著那屏風，眸光有些冷：“太師不必擔心，想來定國殿下已經看夠了熱鬧，早已離開。”
梁太師聞言，松了一口氣，隨后便道自己有些事要出去處理，讓人攙著自己出了堂外，把地方留給他們幾個。
蒼羽瞥了眼屏風，也是感覺那位冷若雪神的皇女殿下應該走人了。
畢竟她從進入堂內，就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森寒感覺，但是方才她抓出蕭無瀧之后，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就沒了。
想起自己蹲在皇女殿下的浴池里，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這種感覺就讓蒼羽感覺相當的——抑郁。
此時，蒼羽忽然聽得蕭無瀧一邊掙扎，一邊喑啞著嗓音嘶吼：“蕭無心，我想當定國殿下的駙馬又怎么樣，我哪里錯了，堵住我的嘴，難道是因為你心虛？！”
蕭無心看著被按趴在地上的庶弟，他斯文俊逸的面孔此刻看起來猙獰非常。
他微微蹙眉，眼底煞氣一閃，上去就是一腳踹過去：“你竟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
隨后，他看向蒼羽，沉聲道：“此事，絕非家中長輩的主意。”
蒼羽想其實到底是誰的主意，都改變不了結果，但蕭無心定然是不知情的，她彎了眼笑：“嗯，我相信兄長。”
蕭無瀧被踢得吐了口血沫，他低低地笑了起來：“蕭無心，在你這種人眼底，我們這些庶出的做出什么努力，都是給家族抹黑，從小到大你憑什么高高在上，不過就是憑著你嫡子的身份，就擁有一切！”
蒼羽看著蕭無瀧蜷縮在地上，強行忍痛的模樣，挑了下眉：“我倒是挺好奇的，你想出人頭地，選盧飛下手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為什么還選我下手，不選慕家少爺？”
她這種人一看就入不了梁太師和高貴的皇女殿下的眼才對。
蕭無瀧抬起猩紅的眼，睨著她，笑容古怪：“我也很奇怪，你這種胸無大志的粗鄙草莽之人到底是怎么入了我這位眼高于頂的嫡長兄眼，如今看來你也不是省油的燈啊，可惜沒有除掉你。”
蒼羽聞言，頓時有點無語，原來她這是無妄之災，就因為她和蕭無心交好，所以惹來了一直嫉恨自己兄長的蕭無瀧的陷害。
“你壓根就不是為了家族利益，而是為了你自己的利益！”蕭無心見他那不知悔改的樣子，愈發難壓抑火氣，上前又是一腳踢在他腹上。
蕭無瀧一口血吐出來，痛得臉都扭曲，渾身顫抖：“這朝堂之上，內宅之中不過都是互相傾軋，這選駙馬的修羅場反正也是要死人的，死誰不是死？”
“沒錯，我冒險自薦為駙馬候選人，是為了出人頭地，我成了駙馬，得到皇城司的勢力不也是為了家族嗎，那為成駙馬殺人又怎么不可以，你裝什么高尚，哈哈哈哈！”
蒼羽看著蕭無瀧那凄慘模樣，一點都不可憐他，為了榮華富貴和別人高看一眼不擇手段向上爬的人便要有失敗之后萬劫不復的準備。
而她也在這一刻，再次深刻地體會到……這選駙馬的水，有多深，多兇險。
……
臨水回廊上，蒼羽和蕭無心慢慢地走著，秋風徐徐，帶著湖水濕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一次，連累你無辜受累了。”蕭無心看著蒼羽，俊酷的臉上閃過無奈與歉意。
蒼羽揉了揉自己的腰，懶洋洋地道：“要說累，我就是剛才站累了，你我兄弟還要說這些干什么。”
蕭無心看著蒼羽伸胳膊踢腿的樣子，少年桃花眼彎彎，仿佛陰郁天空下明媚的一道光，他有些愣神。
隨后，他目光停在她落下的發絲上，便上前一步，溫柔地抬手挑起那一縷發絲給她別到耳后：“兄長會保護你的。”
蒼羽看著他靠近的高大身軀，有些不太自在地退開半步，輕嘆了一聲：“我只愿兄長永遠與我如初見一般，是那個磊落的青年俠客——肅無心。”
她從不寄托希望在誰身上能保護自己，只愿人生若只如初見就夠了。
蕭無心手上動作頓了頓，神色有些復雜，隨后低笑了起來：“好，我答應你。”
遠遠的斜陽下，兩人站在回廊上，倒似一幅畫。
只是，很快就有人打亂了這一副畫。
“蒼二公子，定國殿下有請。”風眠高大的身軀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后，冷聲冷氣地道。
蒼羽一聽得“定國殿下”四個字，瞬間背脊上就冒出雞皮疙瘩，渾身不自在。
“請問公主殿下尋我何事？”蒼羽問。
風眠面無表情地道：“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