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來到了四月。
清明節這天,柳氏一族時隔二十余年終于聚到了一起。
沒有人再敢質疑七叔公柳遠山出處不明,也沒有人敢鄙夷柳知春柳知夏兄弟倆乃是偏房一枝。所有柳家人均尊七叔公為族首,把二舅柳知夏敬為了家族核心。
清明祭祖是崗南村每一年的頭等大事,在鄉里或是縣里求學的崗南子弟務必回村。
中午,楊銳把村里的八位高中生叫去他家,擺了一桌豐盛的宴席,并開了一瓶茅臺。
這八位高中生,六男兩女,讀高三有兩位,高二高一各三位。其中五個跟楊銳是平輩,兩個得管楊銳叫聲叔,還有一個……
楊銳得管她叫聲姑。
讀高三的兩位都是男生,一個是陳家人,名叫陳天誠,另一個是外姓小戶人家,名叫尚滿倉。
楊銳的說話對象主要對準了這二位,另六位學弟學妹聽著就成。
“怎么樣?還有四個月就要高考了,有沒有把握考上大學呀?”
陳天誠苦笑了下,搖了搖頭。
他的目標是大中專,跟堂哥陳天輝都說好了,兩年大中專學成后,回來跟堂哥干。
楊銳表示了贊賞。
這年頭,能考上大中專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了,可不敢指望所有的孩子都能考上大學。
“不管哪所大中專,也不管什么專業,只要你能考得上,惡霸哥親自給你戴大紅花,并獎勵五百塊!”
陳天誠激動不已:“那萬一我超長發揮考上了大專院校呢?”
楊銳樂道:“獎金翻一倍,不管多遠,惡霸哥親自送你去入學。”
一旁,尚滿倉也激動了起來:“惡霸叔,我要是考上了重點本科,你打算怎么獎勵我呢?”
自打解放后,崗南村只出了一位正兒八經的本科大學生,老村長家的囡囡,陳春花。
時隔三年,要是再能出來一個,那必將再次轟動崗南村。
楊銳斜眼瞅了下尚滿倉,這位外姓侄子毫不膽怯,迎過來的目光相當堅定。
“本科獎兩千,加上個重點翻一倍,你惡霸叔掏錢,請全村吃席,為你祝賀!”
尚滿倉卻不知足,追問道:“那我要是拿到了全縣狀元了呢?”
臥艸……楊銳雙眉一挑,臭小子好大的口氣,特么比本大村長還敢吹。
另一旁,楊銳的那位學生姑姑小聲提醒道:“村長,滿倉在我們縣中各個學期都是年級第一名……”
楊銳不由一怔。
特么再送上一個臥艸……臭小子還真有兩把刷子哈。
“你要是真能拿下縣狀元……我就給你們家起一幢比你惡霸叔新宅還要氣派的樓,另外,再給你們家按村委委員的待遇標準每月發放補助……”
稍一頓,楊銳覺得只是物質上的獎勵還不夠,精神層面上還得再加強。
“到時候,我還會請婁縣長親自為你佩戴大紅花,全縣游行以示表彰!”
尚滿倉卻不滿足,意味深長地笑了下,隨后道:“惡霸叔,其實我并不怎么看重這些獎勵,我……我想向你提個要求,可以嗎?”
擱在半年之前,要是一下子能得到這么多的物質獎勵,必將讓人熱血沸騰。然而,時至今日,崗南村每一個人對未來都充滿了希望,家家萬元戶的目標似乎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即將或是說已然富起來了的崗南村村民,對物質的渴望,反倒遠不比從前。
因而,尚滿倉說不怎么看重這些獎勵,情有可原,并非裝逼。
楊銳喝了杯酒,夾了口菜,回應道:“盡管提,多少條要求都沒問題。”
尚滿倉端起酒杯,陪了楊銳半杯:“惡霸叔,等我學成回來,你要像對待大龍叔那樣,手把手教我做事。”
楊銳登時沉默下來。
餐桌上,八位學子面面相覷,不知道村長大人的情緒怎么就忽地一下晴轉多云了。
“滿倉……”
足足過了半支煙的功夫,楊銳才再次開口。
“惡霸叔……”
尚滿倉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話,但終究是惹得惡霸叔變了臉色,心里面多少都有些忐忑。
楊銳點了支煙,悠悠抽了一口:“跟惡霸叔說句實話吧,既然你有考上重點大學的把握,那為什么還要打算回村里來呢?”
輪到尚滿倉沉默了。
為了錢么?
尚滿倉暗自搖頭,錢乃身外之物,崗南村還處于貧窮中時,錢就不是他尚滿倉的第一追求,現在村里富起來了,那錢更排不上號。
為了報效家鄉?
尚滿倉忍不住嗤笑,村里有惡霸叔坐鎮,多他一個少他一個,幾無差別。
待楊銳一支煙抽到了半截時,尚滿倉終于找到了正確答案:
“因為……崇拜!”
楊銳不由一怔,他怎么也想不到尚滿倉居然給出了這么個答案。
再看一眼另七位學子,此答案居然得到了他們的一致共鳴。
追星,正是他們這個年齡階段特有的愛好追求,惡霸村長長得帥,又能打,還特別會賺錢,成為他們心目中的偶像,其實一點也不意外。
楊銳啞然失笑:“別鬧,跟你們說正事呢!”
姑姑是長輩,說話最大膽:“沒鬧,滿倉說的其實就是我們心里想的。”
楊銳一眼掃了過去,眾位學子紛紛點頭。
“你們,太讓我失望了……”
說這話時,楊銳努力拿捏出一副嚴肅且沉重的模樣,但在別人看來,嚴肅倒是有一些,但不多,而沉重卻一點都沒感覺到。
他們所品讀到的,是開心,是歡樂,是強行按捺一顆爽到了不行的心。
飯桌上的氣氛,重新歡愉起來。
“好了,言歸正傳吧,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為何而讀書?”
姑姑率先搶答道:“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楊銳點了點頭。
陳天誠跟著道:“老師說,讀書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楊銳再點頭。
又有一位學子答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楊銳笑了,順便沖著那小子頭頂給了一筷子。
當楊銳看向尚滿倉時,這位縣中學霸悠悠念道:“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讀書,可以讓一個人不登高山不臨深溪,卻知道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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