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已經跪了一晚上了，多少吃點兒吧。”
盛連城自覺有錯，連累盛家被軟禁，在祠堂跪了整夜。
滴水未沾，胃里有饑餓的灼燒之感。
黎嬌嬌輾轉難安，一大早便去求了爹娘同意，給他送些飯食。
盛母也心疼勸道：“不吃魚肉，喝完粥墊墊肚子，也是要的。”
盛連城直直跪著，看向列祖列宗的排位。
嚴詞拒絕道：“我不吃。”
黎嬌嬌又哭起來，跪到他身邊。
“夫妻本為一體，夫君不吃，我也不吃，我陪你跪著。”
盛母看著這小兩口，無奈搖頭。
只能暗自祈求列祖列宗保佑，盛家早些過了這一劫。
從白天至黑夜，盛連城夫婦一直跪著。
直到夜幕降臨，圓月升起，黑漆漆的祠堂顯得陰森嚇人。
黎嬌嬌終是受不住，暈倒了。
臥房里，大夫在為黎嬌嬌醫治。
盛連城在外面，滿臉自責。
他已經連累了整個盛家，又令娘子暈倒，他恨不得一頭撞死。
“連城，你且放寬心。”
一向沉穩英明的父親來到他身側，拍拍他的肩膀，表達安慰。
“你昨日在朝堂之上，的確沖動了，但盛家被軟禁，不全是你的錯。”
盛連城看著自己的父親。
幾日下來，鬢邊白色更深，眉間溝壑縱橫，道不盡的滄桑。
他面對盛重雙膝跪地。
“孩兒一把年紀，仍然情緒沖動，才讓皇帝抓到把柄，孩兒對不住盛家，也對不住爹，多年來忠君愛國，攢下的好名聲。”
盛重扶他起來，語重心長。
“沒有什么對不住的，皇帝一定會找機會，逼盛家出錯。”
“若不是你在朝堂上激怒了他，還不知他要從哪里挑咱們的錯處。”
“從逼了舒意進宮開始，皇帝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盛連城這才站起來。
許久沒進食，腳步虛浮，頭也暈暈沉沉。
盛重囑咐兒子：“越是這個時候，咱們盛家，便越要謹言慎行，不要給他人留下話柄。”
盛連城聽清楚了父親的話，覺得心中一股郁氣，煩悶得緊。
父親這一輩子鐵骨錚錚，馳騁沙場，何曾這般謹言慎行過。
他替他不值。
“爹！”
“顧天瑞已經欺負到了咱們面前，難道我們，就要一輩子受制于人？”
“您是三朝老臣，忠心了一輩子，非但沒得到半分尊敬，反而過得這樣憋屈，爹，兒子替您不值！”
盛重面色哀凄，似被兒子說中了心事。
為國為民數十年，卻遭當今圣上百般猜忌，百般打壓，讓他難受至極。
盛連城握住父親的手臂：“您這雙手，是用來保家衛國，殺滅敵人的，不是用來跪地祈憐的！爹為何不懂，一味愚忠，只會助長君王的昏庸！”
盛重心底泛起驚濤駭浪。
愚忠。
是了，他就是愚忠。
無論皇帝如何行事，他心中想的，始終是匡扶皇帝，鏟除奸佞，從來沒想過一個“反”字。
盛重眉頭緊鎖，看向深受折磨，痛苦不堪的盛連城。
此時此刻，他竟有些羨慕這個兒子。
張牙舞爪，帶著初生牛犢的意氣風發。
而他被這炎天的教條、被盛家祖先的教誨套牢，已經形如朽木，愚蠢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