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雁塔上，顧湛和持凈法師并肩而立，憑欄吹風。
塔高五層，俯瞰鱗次櫛比的房屋樓宇，只覺得身在異世，超凡脫俗。
他們看著皇帝陛下迎親的隊伍，浩浩湯湯，繞著京城走了一遭。
上千人的儀仗，天未亮便從皇宮出發。
敲鑼打鼓，運送數百口貼了“喜”字的箱籠。
并未強令百姓回避，是以不少百姓到街邊觀看。
有太監撒下糖果、瓜子、花生等物品。
孩子們歡歡喜喜地跟在隊伍后頭，一路去接。
持凈法師乃京郊感業寺的主持，常懷悲憫之心，哀民生之多艱。
見到這一派生機，歡歡喜喜的景象，面上浮起淺笑。
轉動掌中佛珠，念了幾句佛謁。
顧湛也心情舒暢。
天災人禍的陰霾籠罩著整個炎天，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的樂事了？
“希望陛下日后，能與皇后娘娘舉案齊眉。”
持凈大師念了聲“阿彌陀佛”。
“王爺這般善心，一定會感動上蒼，為陛下護佑，為炎天降福。”
持凈諳熟佛典，多為貴人講經，頗受贊譽。
顧湛此番邀他前來，是為了商量捐贈佛寺的事宜。
他即將成婚，為了積攢福德，決定將半數身家捐贈感業寺。
再由寺院里的師父們出面，把那些銀子換成救濟的粥食，施予窮苦百姓。
持凈大師雖然是出家人，淡泊名利，聽到他這話時，仍有些震驚。
“凡終身相，皆是虛幻”，四大皆空的道理，他也修行了數十年才有所參悟。
面前的安平王還十分年輕。
卻風輕云淡地，捐贈了令人駭然數額的金錢。
他目光遠眺，淡然道：“我虔誠所求只有一事，與心愛之人，舉案齊眉，廝守一生。”
持凈明了，竟是情之一字。
愛而生憂，憂而生怖，因而奉于佛前，祈求白頭偕老。
“王爺所求，必能如愿。”
顧湛目光追隨著迎親的隊伍，心中暗道，他還想為顧天瑞祈福。
他相信顧天瑞的本性不壞，只是在幼年時遭遇磨難，才養成如今的性子。
他誠心祈求，陛下改邪歸正，堂堂正正地，撐起這炎天的江山。
顧湛送走了持凈大師。
回到欄桿前再一看，迎親隊伍已經繞城走過了一周，又回到南城門。
一排烏鴉從塔前飛過，驚動了檐角的風鈴。
顧湛心中隱隱覺得不對。
跟隨隊伍的百姓越來越多，全城轟動。
那敲鑼打鼓的儀杖，仍不知將要停在何處。
顧湛喚來風痕：“你去打聽一下，今年外地來的秀女，住在哪兒。”
正午太陽高懸。
顧湛眉眼壓低，心中卷起許多戾氣。
一旦有了懷疑，不對勁之處便如同決堤河水，奔涌而出。
比如顧天瑞從來沒親口說過，皇后是誰。
比如迎接皇后入宮的日子如此緊迫。
比如顧天瑞像一夜之間轉了性子，再不糾纏盛舒意。
比如顧天瑞，向來寡廉鮮恥，為達所求不擇手段。
他目光銳利，緊盯紅色的迎親隊伍。
心中暗道，若是顧天瑞不仁，莫要怪他，徹底不念叔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