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街上已經開始有個體戶出來擺攤,雖然還不多,但是寬松的氣氛已經起來了。

  安念坐在車上,看著街上偶爾的攤位,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元元,你停一下車,我下去買個煎餅。”

  于路遠轉頭看了眼外面,依言把車子停靠在路邊。

  安念跳了下去,小跑著到了攤位。

  “老板,我要一個煎餅果子,加一枚雞蛋。”

  “好。”

  老板是個年輕小伙子,他利落地攤煎餅,左手捏著雞蛋輕輕一磕,幾分鐘后煎餅就好了。

  安念接過煎餅,回到車上,舉高后讓于路遠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樣?”

  “里面的薄餅很脆。”

  于路遠重新啟動車子。

  安念自己也低頭咬了一大口,熱乎乎的煎餅,外面黃色的面皮,裹著焦脆的薄餅,配上一點點咸菜和辣醬。

  吃進嘴里,口感豐富,味道層次分明。

  “等以后大家的生意做起來了,吃的東西也會更多。最好能有一條專門的美食街,我能從街頭吃到街尾。”

  聽她說得津津有味,于路遠揚起嘴角,轉頭溫柔地看了她一眼。

  “正好能把你吃胖十斤。”

  安念齜牙咧嘴,瞪他:“我才不胖呢!”

  她一個修者,吃多少都能消化掉,靈力一運轉,就是絕佳的減肥良藥。

  于路遠笑著:“你胖一點好,現在太瘦了。”

  “你是嫌棄我抱起來,手感不行?”安念瞪眼。

  于路遠:“……”

  不知道她怎么就轉到那里去了。

  “沒有。只是太瘦了對身體不好。”

  安念大口地吃著煎餅,嘟嘟喃喃:“我也沒有那么瘦吧。”

  她低頭瞅了瞅,至少該有的都有,雖然比不上在M國看見的那些女孩們,但是也不至于干癟。

  “再養一養,長些肉會更好。”

  于路遠騰出一只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出了趟國,你好像又瘦了點。等回到家,媽一定會罵我,說我沒有照顧好你。”

  安念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到時候我會為你說話的。”

  ——

  “好你個于路遠!你是怎么照顧念念的?!你看看她瘦的?!

  我好不容易頓頓紅燒肉養出來的小奶膘,都給你折騰沒了!”

  于路遠回到家,只享受了父母短暫的溫情,剛喝完一杯茶就被李玉梅憤怒地指責。

  安念舒服地窩在客廳木椅上,看自家婆婆罵老公,眼珠子轉來轉去,圓溜溜的眼睛里溢滿了歡樂的情緒。

  于路遠掃了她一眼,嘴角笑意一閃而逝。

  他乖乖地點頭認錯:“媽,是我錯了。出國在外,念念一直吃不慣!念叨著一定要早點回家吃你做的菜。”

  李玉梅本來瞪圓的眼睛立馬就溫柔下來,她轉頭看向安念,心疼地摸了摸她細瘦的胳臂。

  “媽這就給你做好吃的去!念念啊,你想吃什么?今天來不及割肉了,但是媽還留著一塊臘肉,用臘肉給你炒個白扁豆吧?”

  咦?

  安念眨眨眼:“媽,咱家的白扁豆可以吃了嗎?”

  “可以了!”

  李玉梅眉開眼笑。

  “你種的白扁豆長得可快了,現在就已經結果了。一個個豆莢飽滿得很,剝開了都有至少兩個豆子。

  知道你愛吃,媽都給你留著呢,剝出來的豆子也用簸箕曬干了保存,泡一下,炒起來一樣香。”

  說著,她轉頭看向一旁坐著的于正軍。

  “老于啊,你去把魚缸里的魚殺了,等會兒清蒸。另外再去菜園拔點小白菜。”

  “好。”

  于正軍就知道自家老伴閑不住,加快速度喝完手里的茶水,起身出去干活了。

  很快,廚房里就傳來了臘肉的香味。

  安念也回房稍微洗漱了一番,換了身居家服重新走出來。

  于路遠慢她一步,頂著一頭微濕的頭發挨著她坐下。

  安念轉頭看見他額間耷拉下來的劉海,伸手拽了拽。

  于路遠疑惑地挑眉:“怎么?”

  安念笑了笑:“元元,你的頭發長長了。”

  他之前一直是寸頭,到了軍校后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剪頭了,長長了些,劉海耷拉下來,襯得他的五官更顯英俊精致。

  和之前的硬漢形象有了很大區別。

  “下午你給我剪一下。”

  安念眨眨眼:“要么去巷口的老師傅那里剃個頭?”

  “不想出門了,隨時剪短就行。”

  見他如此信任自己,安念也有點躍躍欲試。

  “好。保證不辜負組織的信任!”

  于路遠好笑地伸手點在她鼻尖:“我現在有點怕你給我剪禿了!”

  “絕對不會!”

  安念信誓旦旦。

  兩人說話間,飯桌上已經擺好了四菜一湯。

  清蒸鱸魚、扁豆炒臘肉、白灼小白菜、酸辣土豆絲,加上一個紫菜蛋湯。

  在這個年代不可謂不豐盛。

  配上一整碗白米飯,安念吃得頭也不抬,嘴角都沾了油。

  “好吃!好吃!媽,您的手藝一如既往!出國一個月,我可太想念了!”

  李玉梅被她逗笑,給她夾了鱸魚腹部最嫩的一塊肉。

  “喜歡吃,媽以后每天都給你做!”

  “好!謝謝媽!你對我最好了!”

  安念甜言蜜語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撒。

  于家兩個男人互相看了看,又默契地繼續低頭吃飯、吃菜,留她們婆媳倆親親熱熱。

  飯后,一家四口懶洋洋地半躺在院中藤椅上,曬著冬末的陽光,享受相聚的時光。

  安念在這樣的陽光下,閉上眼睛,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于路遠輕手輕腳地給她蓋了個毛毯,在她翻身的時候,細心地把毛毯墊在她身下,直到把她裹成了一顆球。

  旁邊看著這一切的李玉梅朝自家老伴使了個眼色:你看看我教出來的兒子!多疼媳婦兒!

  于正軍沉默地起身,也回屋拿了個同款毛毯出來,在自家老伴懵逼的眼神中,一把裹住她。

  聲音低沉訥訥:“這樣就不冷了。”

  李玉梅:“……”

  也行吧,至少能有樣學樣。

  安念睡了個無比滿足的午覺,暖融融的。

  她伸了個懶腰,醒了過來,側頭看向身邊正在看書的男人。

  于路遠抬頭就捕捉到了她的視線,本來冷漠的臉上瞬間帶上了笑,伸手捏捏她肉肉的小臉。

  “我們家豬豬醒了?”

  安念懵了一下:“誰是豬豬?”

  于路遠挑眉看天:“誰一覺睡到傍晚,誰就是小豬。”

  安念愣愣看天,果然太陽已經西斜。

  明明只是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咋就過去一下午了呢?!這不科學!

  “哪里難受嗎?”

  看她半天沒反應,于路遠有些擔心,伸手貼上她的額頭。

  “沒有發燒。”

  他一直守著,時不時就伸手摸一摸毛毯內的溫度,確保念念不會著涼。

  “我沒事……只是還有點困……”

  安念打了個哈欠,軟軟地靠向他的手掌,整個人的支點就是于路遠的掌心。

  于路遠好笑地抱起她,如同抱小孩似的搖了搖。

  “幸好爸媽都出門看人下棋去了,不然見你這樣,還不得笑話你。”

  安念用腦袋鉆他的手心,幼稚得不行。

  “我就是困嘛……超級困……我還想繼續睡……”

  “不能再睡了,午覺睡太長對身體不好。”

  再怎么舍不得,于路遠也把她從毛毯里剝了出來,拿起邊上的外套給她穿上,又捏著她的腳踝給她套上鞋子。

  “起來走走,我們去外面逛逛。”

  為了讓她更清醒些,于路遠牽著她的手緩步走出院子。

  院門口停著安念的那輛黑色轎車,來往的人都會好奇地看幾眼,有膽子大的孩子還伸手摸一摸,然后被他們的父母拉走,囑咐他們不能摸花了人家的車子。

  1979年,自行車也還是個稀罕物,更別說小轎車了。

  巷子里的人自詡是京城土生土長的,也沒忍住在經過安念他們家院子的時候,投來一個羨慕的眼光。

  安念他們在巷子里住了好幾個月了,卻一直沒有跟鄰居們有什么交集,大家看他們出來也只是笑著點個頭就各自離開。

  直到走到巷子深處,那里有一片地方比較開闊,附近的街坊們基本上都集中在這里開展戶外活動。

  樹下有好幾個下棋的小桌子,每個桌邊都圍繞了層層疊疊的人群。

  于正軍就是其中一個,看他那模樣正是入迷的時候。

  安念和于路遠也不好去打擾,看了一眼就離開了。

  另外一邊,有很多人在扎馬步比劃著什么。

  安念看了覺得挺好玩的,就走了過去。

  “媽,你在打太極?”

  她之前見大領導打過太極,和面前幾位嬸子的動作很像。

  李玉梅轉頭看見她,笑了起來,手里動作卻未停。

  “念念,媽在練氣功呢。聽說能強身健體,咱街區好幾個嬸子都在練。來來來,媽教你!”

  “哦,好。”

  安念左右看了看,挨著李玉梅站好,開始跟著她比劃。

  “媽,是這樣嗎?”

  “手要放低一點。”

  “劃拉出去的時候,力道不能太重,要有推動空氣的感覺。”

  “……”

  剛開始只是李玉梅在指導,不知不覺,好幾個嬸子都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傳授自己的經驗。

  安念看了眼已經走回男人堆去看人下棋的于路遠,深覺他的智慧。

  但是此時的她只能按捺下性子,配合著嬸子們的指揮。

  這套氣功動作挺別扭的。

  安念看似流暢地練習了一遍。

  “哎喲,姑娘,你學得真快!我們才講了一遍,你就能全套打下來了。”

  李玉梅驕傲地仰頭:“那當然了,我們家念念最厲害了!”

  “玉梅啊,這是你家閨女?長得可真俊哦!幾歲了呀?定沒定親?”

  邊上的嬸子聽李玉梅如此夸贊,頓時就湊過來發問。

  李玉梅瞪眼:“念念是我兒媳婦!她早就和我家老大結婚了!”

  周圍的幾個嬸子震驚地瞪大眼睛。

  “她是你兒媳婦呢?你們倆關系咋這么好呀?”

  “是啊,你不說,我還以為念念是你親閨女呢。”

  李玉梅笑瞇了眼,親昵地挽著安念的手。

  “我把念念就是當親閨女疼愛的呀。她又乖又可愛,我喜歡得緊呢!”

  “真沒看出來……”

  “不過念念這姑娘真的挺有耐心的。我女兒之前聽我說練習氣功,直接翻起了白眼,說我不務正業。

  我現在都退休了,怎么務正業啊,要不是為了把她弄回城,我哪里會提前退休?”

  “好了好了,娟子,我們繼續練習吧。”

  眼看老姐妹要喋喋不休地抱怨自家的事情了,李玉梅趕忙打斷。

  “我才練了一回,前面的動作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咱這次從頭開始啊!”

  安念聽得津津有味呢,這個八卦就停下了,她頗有些意猶未盡。

  “媽,那位嬸子是把自己的崗位讓給她女兒了?”

  李玉梅壓低聲音:“可不是么。她女兒前些年下鄉了,聽說還在鄉下結了婚生了娃。去年聽說能回城了,他們家就托關系把她弄回來了。

  拋夫棄子的,唉……”

  說著說著,她又無奈地笑了笑。

  “不過,媽也不知道其中的原有。鄉下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男人打女人都是家常便飯,或許,她回城里來也不是一件壞事。”

  安念被自家婆婆先進的思想震撼到了。

  她眼睛睜大:“媽,你不覺得娟子嬸的女兒做錯了嗎?”

  李玉梅笑了笑,手上動作未停。

  “未經他人苦,不勸他人善。或許,她又苦衷呢。女人在哪兒都過得不容易……

  媽之前見過娟子的女兒,她回城的時候臉色很差,渾身沒有二兩肉。”

  安念從她眼中看見了對那個女孩的憐惜。

  她也跟著笑了起來,伸手和婆婆挨了挨。

  “媽,我真幸運。”

  李玉梅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這么說,但是心情挺好的。

  “我們都挺幸運的。”

  這套氣功又練了兩回。

  安念逐漸掌握了其中的規律,練習起來更加得心應手,也從中感覺出了一些矛盾之處。

  回家的路上,她挽著李玉梅的手。

  “媽,這套氣功你們是哪兒學來的?”

  李玉梅回答;“是娟子教給我們的,據說她在街上遇到了一個氣功大師,那個大師看她資質好,就教了她。”

  資質好?

  安念想起娟子嬸那僵硬的動作,一筆一劃的模樣,哪里能看出資質?

  她想了想:“娟子嬸給了多少錢?”

  “嘿!哪兒能說錢呢!”李玉梅輕拍了她一下,想了想,又道。“好像是給了二十塊錢?”

  好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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