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外。
范明遠來回踱步。
雖然他聽不到譚耀霖和徐雷,在里面聊些什么。
但他可以肯定,譚耀霖絕不可能和徐雷爭辯。
極有可能,是招商引資,吸引徐雷去中江省。
譚耀霖會開出什么樣的條件?
徐雷又會不會答應?
范明遠雖然好奇,但并沒有去偷聽。
而和他一樣好奇,并且還很心急的,自然是主政臨江的馮霄銘。
徐雷對京海市的貢獻有多大、對臨江省的未來發展有多重要……
這已經是不言而喻。
省里早就已經一致決定,今年的電子信息產業發展重點,便是大力支持徐雷打造芯片全產業鏈。
如今。
譚耀霖神神秘秘的,將徐雷帶去休息室單聊。
就算知道徐雷在京海投入極大,建研發中心和擴能改造電子廠,花了他不少錢,不可能輕易搬走。
但馮霄銘還是擔心,譚耀霖會開出極好的條件,吸引徐雷去投資,去為中江省的經濟發展做貢獻。
只是……
擔心歸擔心。
大家都位高權重,都是要面子的。
馮霄銘即便憂心忡忡,心里憋著火氣。
但還是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過……
范明遠等著徐雷,是因為他倆關系本就很不一般。
而地方大員中,其他人都走了,他卻還偏偏坐著不動。
這本身就已經說明問題。
范明遠抬腕看了一下時間。
“已經快十分鐘了,聊什么呢?”
嘀咕之余,范明遠負手轉身看向馮霄銘。
馮霄銘倒是沉得住氣。
仿佛在上自習課似的,不急不慢的翻閱筆記本。
范明遠呵呵一笑,緩步走上前去。
“老馮,其他人都走了,你咋還不走呢?”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啊!不想吃了午飯,趕緊去機場回臨江嗎?”
馮霄銘抬起眼眸。
用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瞪著范明遠。
雖然一個字都沒說,但范明遠已經明白了。
哈哈一笑,拉過椅子坐下。
“要我說,你沒必要守在這兒。”
“徐雷他是臨江人,又是在京海長大的。”
“他和他爸徐江,主要的生意也都在京海。”
“他花那么多錢擴能改造電子廠、建研發中心,本就是和你們京海深度綁定了。”
“今年再砸幾百億,打造出芯片全產業鏈,那他就更加離不開京海了,所以你有啥好擔心的呢?”
馮霄銘慢慢合上筆記本。
“話是這么說,但千里之堤毀于蟻穴,防患于未然,總是好的。”
范明遠撲哧一笑。
“我說老馮啊,你這么防,是沒有用的。”
“即便你今天防住了譚耀霖,那你明天能防得住趙立春嗎?”
“徐雷他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他有他的社交、他的生活。”
“只要想招商引資,別人總會各種辦法找到他,你總不能二十四小時盯著他吧?”
見馮霄銘不說話,范明遠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說道:
“我知道你特別看重徐雷,將臨江省未來經濟是否能高質量發展,都押寶在他身上了。”
“如果你不想他被挖走,不想他到其他地方投資,那你就應該想辦法,讓他自己舍不得走。”
“如果在京海,在臨江省,就能獲得極好的優惠裝政策與發展條件,你說他有必要大老遠的,去其他地方嗎?”
馮霄銘有些疑惑的說道:
“可是我能給的條件,都已經給了啊!”
“總不能還讓我自掏腰包,給他補貼吧?”
范明遠哈哈大笑。
“那當然不用,就你那點存款,還不夠他付一天電費呢!”
“我的意思是,既然他那么想要打造芯片全產業鏈,那么想要搞好電子信息產業。”
“你就從多個方面不同層次給予支持,讓他覺得在臨江就挺好,沒必要去其他省市。”
“比如臨江的大學,多開設相關專業,保障好人才供應,前來投資的相關企業,都給予同等優待……”
范明遠一口氣給馮霄銘提了不少主意。
馮霄銘連連點頭的認真聽完后,皺眉問道:
“奇怪,你居然這么用心幫我,該不會是別有居心吧?”
范明遠哈哈大笑。
“我哪是別有居心?”
“如果真有,那就是我巴不得臨江省,把電子信息產業發展好。”
“成為咱們龍國的電子信息產業第一強省,爭奪全球高端產業話語權的先鋒。”
馮霄銘白了一眼。
“你別把目標定得那么宏大!”
“到了咱們這個層次,怎么還能好高騖遠、不切實際呢?”
“我能在任期之內,徹底解決全省四千多萬民眾的溫飽問題,大部分人生活奔小康,就算不錯了。”
說罷,馮霄銘收起筆記本便要起身離去。
“哎,你這就要走了啊?不再等等嗎?”范明遠急問道。
馮霄銘自嘲一笑。
“你一語驚醒了夢中人。”
“我與其防賊似的防著別人,不要帶走了徐雷。”
“還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辦法,搞好基礎設施建設、凈化市場營商環境。”
“為電子信息產業的發展壯大,打造好一方沃土,還愁徐雷會跑了不成?”
哈哈大笑后,馮霄銘瀟灑從容的走了。
“慢走啊老馮,下次到臨江,記得請我喝酒!”
“放心,喝不死你個老滑頭!”
目送馮霄銘離去后,范明遠皺了皺眉頭。
“奇怪!我什么時候成老滑頭了?”
“我這人多正直,多靠譜啊!哪兒滑了?”
這時候。
休息室房門打開。
徐雷和譚耀霖有說有笑的走了出來。
“你倆聊什么呢?居然聊了這么久!”
范明遠急忙扭身上前,好奇問道。
“我想讓小徐把飛宇電子科技搬去綠藤市,你信嗎?”
譚耀霖笑瞇瞇的問道。
范明遠笑道:“我當然信啊!你要是能出個一兩百億的搬遷費,我相信小徐肯定搬,而且還是連夜搬!”
“去你的!”
譚耀霖苦笑道:“我他媽要是能有一兩百億,也是立馬打造電動汽車產業園,而不是讓小徐搬遷。”
范明遠蹙眉問道:“啥玩意兒?電動汽車產業園?你們中江省,打算搞這個?”
“對啊!小徐給我的建議!”
譚耀霖自信滿滿的說道:
“我覺得小徐說得很有道理,我們中江省地理位置優越、汽車工業基礎不錯,就該造汽車。”
“尤其是咱們龍國既然已經決定要在汽車工業領域,走電動汽車路線,對發達國家實現彎道超車。”
“那么我們中江省,就應該抓住這個有利時機,大力培育電動汽車產業,成為龍國汽車工業崛起的中堅力量!”
稍稍一頓,譚耀霖喜不自勝的說道:
“老范啊,要想造好一輛汽車,需要大大小小、成千上萬的零部件,會拉動冶金、化工、機械、電子等眾多行業發展進步。”
“而放眼全世界,每一個工業強國,絕對是汽車大國,我們中江省決定大量發展電動汽車產業,你可一定要大力支持才行啊!”
范明遠連連點頭。
“支持,肯定會大力支持!”
“光喊口號可不行,該有的政策和資金,你可必須得給我安排到位,否則我這心里沒底啊!”
“你怎么會沒底?你不是已經讓小徐給你出謀劃策了嗎?”
“光有主意也不行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你說是吧小徐?”
……
三人一邊走一邊聊。
徐雷自然早就看出來了。
范明遠是老滑頭,而譚耀霖也一點兒不差。
一個個都精明得很,吃不得半點虧。
譚耀霖想要扶持政策和資金,范明遠當然要看到他具體行動。
光喊口號可不行。
嘴上說著要大力發展電動汽車產業。
如何規劃、怎樣發展、詳細計劃、具體措施……
什么都沒有,怎么給政策、給補貼?
對此。
譚耀霖當然不急。
相比于國內其他省,中江省的冶金和化工基礎不差。
雖然沒有生產轎車、越野車等乘用車的大型企業。
但是他們幾家國營汽車企業,生產的農用車、自卸車、大貨車和大巴車,銷量還是相當不錯的。
而徐雷已經承諾,會負責研究電動汽車核心三大件之一,也是最難的‘電池控制系統’。
因而他們抽調精兵強將,研究電池和電機,也算是在專業范疇之內,并不算什么難事。
所以……
譚耀霖很有信心。
肯定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在徐雷的大力支持下,攻克解決一系列的電動汽車相關技術。
即便剛開始續航里程不夠長、充電速度也不夠快,但至少解決了有無問題、確定了發展方向。
更何況。
徐雷還提出,電池技術和充電技術,不可能迅猛提升,充電樁也不可能大面積普及。
所以他建議可以一邊研究電動汽車三大技術,一邊研究高效率燃油發動機。
等相關技術比較成熟的時候,就可以把油電混動車型先搞出來。
混動車,既能燒油又能用電,動力性能還不弱。
有充電條件的,可以長期把車當電動汽車用。
而哪怕充電不方便,長期被當燃油車使用,綜合油耗也不高。
這樣一來,便能解決車主們續航里程不足、充電不便等焦慮。
也能繞開西方汽車工業強國,在發動機和變速箱上的專利壁壘。
同時更低的油耗,也能對保護生態環境做出貢獻,符合未來綠色環保的發展需求。
而一旦技術水平足夠高,就可以做出續航長、充電快的各種純電動車型,滿足人們的生產生活需求。
如此一來。
既有徐雷出謀劃策,又有清晰的發展規劃,更有他提供技術支持。
譚耀霖當然無比確信,中江省肯定能發展好電動汽車產業。
午飯后。
徐雷沒有送譚耀霖去機場。
而是跟著范明遠,第一次來到他的辦公室。
電子信息產業要發展,電動汽車產業也要抓緊,而航空航天、生物制藥、鐵路船舶、工程機械等等也不能落下……
每天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忙碌的工作不少,所以范明遠經常吃住都在辦公室,這里儼然成了他第二個家。
雖然位高權重,但范明遠的辦公室,卻不僅一點兒也不奢華大氣,反而因為堆放的東西太多,感覺像是一個庫房。
招呼徐雷坐下后,范明遠熱情不已的沏了一壺茶。
徐雷本以為會是什么極品好茶。
結果打開茶蓋一看……
“我去!你這哪兒是茶葉啊?分明就是茶渣啊!”
“條件有限,將就著喝吧!”
端起茶杯,范明遠毫不慚愧的笑了笑。
“就你這級別,天天喝龍井普洱都沒問題,搞這么差的茶葉給我喝,你擱這兒故意給我裝什么窮啊?”
徐雷一臉不爽的揶揄道。
范明遠一聲嘆息。
“你還不了解我?我他媽兩袖清風,從不收人好處,上哪兒去給你搞好茶葉?”
徐雷苦笑道:“但就你的級別,總務院每個月也應該給你發一些免費的茶葉吧?”
范明遠大言不慚的笑道:“發啦,但我經常熬夜加班,根本不夠喝,這不就只剩點茶渣了嗎?”
“那我回頭給你寄一點吧!”
徐雷吹了吹氣,勉強喝了一點茶水,一點味道都沒有。
范明遠見狀,嘆息道:
“真不是我裝窮,而是條件確實就這樣。”
“你可能沒去過廣大農村,還不知道咱們龍國的億萬農民,現在還有多窮,他們……”
徐雷插話說道:“我怎么可能沒去過?難道你忘了,我沒事就喜歡去鄉下釣魚嗎?”
“茅草房、爛泥路,一年到頭,吃不到幾回肉,電燈都舍不得經常開,收音機都是寶貝的農村我見過。”
“土地養不活一家人,年輕人出去打工,小孩留守農村,無論嚴寒酷暑,要走十幾里路去讀書,這樣的日子我也經歷過。”
范明遠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徐雷。
“唉!城市要發展,農村要致富!只有千方百計把經濟搞上去,才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徐雷訕笑道:“那你也不至于讓自己過得這么清苦吧?”
“你看昨天才開會,今天股市基建類就漲停,像某些人一樣吃一波行情利好,搞點小錢又有什么關系?”
范明遠果斷搖頭。
“老馮走之前才說過,千里之堤毀于蟻穴。”
“一旦給貪念開了口子,那么最終必然會越走越遠,最終走向身敗名裂。”
“一代人要有一代人的使命和擔當,我的上一代人拋頭顱灑熱血,換來了今天的安穩與和平。”
“而我這一代人不用風餐露宿,即便日子清苦,能換來萬家安寧、欣欣向榮,不也挺好嗎?”
“好日子還是讓子孫后代去享受吧!反正我是不忍心,億萬百姓才剛混個溫飽,自己卻胡吃海喝、滿嘴是油。”
說罷,范明遠端起茶杯,和徐雷輕輕一碰。
冬日的暖陽照進窗戶,陽光灑落在范明遠身上。
他那和藹樸實的笑容,讓人看著無比純真、格外親切。
或許。
這便是炎黃子孫不屈的脊梁,奮發向上的擔當。
“我有我的時代,你有你的未來。”
“加油干吧徐雷,未來屬于你們年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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