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鈺？孟鈺？？”
安欣連喊兩聲。
見孟鈺依然毫無反應，便輕輕晃了晃手。
“呃，怎么了？”
孟鈺恍然回過神來。
安欣有些納悶的笑問道：
“我剛才問你的話，還有楊工給你做的介紹，你都沒聽見呀？”
“聽……聽見了。”
孟鈺擠出一絲笑臉。
“我是在想，這時代發展變化的速度，也真是夠快的哈！”
“我原本以為有了電腦和網絡，只是日常辦公和社交娛樂更方便更好玩。”
“真是沒想到，把各種信息數據搜集起來，進行大數據分析，還能預防打擊犯罪！”
安欣笑道：“那是當然，信息化時代了嘛，違法犯罪行為變了，咱們預防打擊犯罪的手段自然也得變。”
“否則不緊跟時代潮流，不運用最先進的技術手段，怎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除暴安良、維護法紀呢？”
孟鈺心情無比煩悶，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只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行了，時候不早了，咱們都趕緊回家休息吧！”
“尤其是楊工，你們天天加班加點趕進度，真是辛苦了！”
楊威爽朗笑道：“辛苦啥呀，我們也想早點將系統投入使用……”
“等一下！”
剛要轉身上樓的孟鈺，扭頭好奇問道：
“你們那個系統，還沒投入使用嗎？”
楊威想都沒想，就連連搖頭。
“當然沒有啊，這套系統特別龐大復雜，不僅需要各行業予以配合，也需要各級各部門緊密協同，否則就沒辦法搜集各種信息數據。”
“而且要搜集十幾億人的各種信息數據，進行存儲分析，全國公民信息數據中心不僅要容量大運算快，安全防護還得很強，嚴防竊密泄密。”
“即便技術方面準備好了，也不可能立馬全面建成投用，畢竟還有很多行業和部門，都還沒有實現信息化，想搜集他們的數據，還得再等一等。”
安欣順口便說道：“我覺得分步走的戰略規劃是對的，不可能一下就讓不同地區、不同行業、不同部門，實現了全國聯網、信息共享。”
“只要能把金融、教育、犯罪和不動產數據搜集起來，就已經很有利于預防打擊犯罪了，肯定能查到不少在逃嫌犯，不少人有巨額不明財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孟鈺感覺天旋地轉，仿佛暈車似的，很想吐。
強忍不吐，卻越忍越難受。
嘔～
孟鈺突然松開安欣的手，扶著樓梯欄桿，彎腰干嘔。
這一下，自然嚇壞了安欣。
哪兒還顧得上和楊威說話？
立馬扶住孟鈺，關切問道：
“你怎么了？”
孟鈺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我沒事，突然覺得有點惡心而已。”
楊威立馬笑問道：“該不會是有喜了吧？”
聽到這話的安欣。
沒有半點的喜悅之情，反而瞬間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有喜？
又怎么會有喜？
自從他和孟鈺，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變成了真正的情侶以來。
事業尚未成功，還沒做好結婚準備的安欣，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做好了充分的安全措施。
所以……
楊威突然懷疑孟鈺是有喜，干嘔是因為孕吐的妊娠反應。
安欣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驚喜。
反而感覺突然像是被戴了一頂大大的綠帽。
腦子里不由自主的，冒出很多想法。
很擔心兩人長期異地戀，孟鈺在京海那邊是不是偷偷出軌了。
而本就很難受的孟鈺，聽到楊威的疑問，自然更加窩火了。
還嫌老娘心情不夠差嗎？
還要再來一次暴擊？
深吸一口氣，孟鈺咬牙挺身。
“我沒懷孕，就是身體有點不太舒服！”
“安欣，背我上樓，我不想走路。”
“哦，好，好的！”
安欣連忙彎腰蹲下，將孟鈺背上。
對經常健身運動的安欣來說，背嬌小玲瓏的孟鈺上樓，自然毫無壓力。
不明真相的楊威，連忙跟在側后方說道：
“這幢筒子樓太老舊了，我經常看到有流浪貓、流浪狗。”
“它們沒人管教，隨時大小便，味道是真的難聞……”
孟鈺閉眼將頭枕在安欣肩上，一句話都不想說。
腦子里不斷思索，到底該怎么辦？
得益于京海市擁有全球領先的電子信息產業。
臨江省各行業各部門，肯定會率先完成數字信息化。
自己唯一的工作單位，是京海電視臺。
可電視臺每個月才給自己發多少工資？
代扣五險一金后，發到手的工資獎金并不多。
系統只要稍加對比就會發現，自己擁有大量來路不明的巨額資產。
如果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那還可以狡辯。
可以說是自己業余時間，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賺來的。
但問題是……
自己顯然不是啊！
全國公民信息數據中心，肯定是會上一套最先進的超級計算機。
那浮點運算速率，高達很多萬億次。
恐怕用不到千分之一秒，就能通過自己的戶籍信息，查到自己是京海市政法書紀孟德海的女兒。
一個公務人員的直系親屬，工作收入并不是很高，卻擁有巨額不明資產，真是想不被調查都難！
而這兩年龍國不光掃黑除惡力度極大，對貪污腐敗的打擊力度也是相當兇猛。
一旦查到自己擁有巨額不明資產，即便父親干干凈凈，也肯定要被請去喝茶。
如此一來。
自己不就是坑爹了嗎？
怎么辦啊？
就算自己以最快速度，把所有房子商鋪股票債券，統統賣掉。
然后把所有錢取現，換成黃金找個地方偷偷藏起來。
可自己在房管局那里，也有了大量房產買賣記錄。
銀行和證券公司那邊，也必然有不少的巨額交易記錄。
這些不可能被消除掉的歷史數據，怎么可能不被查到？
越想越頭疼的孟鈺，又想干嘔了。
好在這時候，安欣也已經將她背到了房門口。
“快放我下來！”
“你又要吐了嗎？”
安欣趕忙掏出鑰匙開了門。
孟鈺都顧不得屋內沒開燈，就熟門熟路的摸黑直奔衛生間。
這一次。
孟鈺趴在洗手臺上，吐了不少。
“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安欣打開客廳燈，快步走過來。
“你別過來！”
孟鈺嘭的一聲，重重關上房門。
擰開水龍頭，沖掉那些酸臭的嘔吐物。
孟鈺將衛生間的燈打開。
洗了一把臉后，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完全無法掩飾的惶恐不安。
這一刻。
她終于相信，安欣以前說過的話。
那會兒他還在京海刑偵支隊。
說人不光是看到惡心的東西會反胃難受，比如腐爛或殘缺的尸體。
當遭受重大的心理打擊，情緒很不穩定的時候，也會引發腸胃不適。
那時候孟鈺還覺得，安欣是在吹牛。
看到犯罪現場惡心嘔吐，是合情合理。
可心理上遭受暴擊，怎么可能會惡心嘔吐？
不是應該發愣發呆，或者咆哮哭嚎嗎？
孟鈺以前不信，現在徹底信了。
聽說龍國正在搞一套覆蓋全國各行業各部門的，非常先進強大的信息管理與智能分析系統。
擔心自己利用父親權力威名，暗中收受的巨額好處被發現，毀了自己的美好愛情，也毀了父親的大好前程。
感覺天都快塌下來，要徹底完蛋了。
那種絕望又懊悔的感覺，讓她不僅頭暈目眩，還惡心反胃。
這一吐。
晚上吃的火鍋，算是白吃的。
伸手接水，孟鈺又俯身洗了一把臉。
她必須強迫自己盡快冷靜下來。
“一定有辦法！”
“系統還沒建成投用，一定還有辦法！”
洗完臉，孟鈺再一次看向鏡中的自己。
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在劫難逃的嫌犯，還是有掩飾不住的慌張惶恐。
“不行，我不能現在就自己嚇自己！”
“系統都還沒建成投用，我怕什么呢？”
“要想讓各行業各部門，通力配合，哪有那么容易？”
“而且利用背景關系撈錢的公務人員家屬，肯定不止我一個！”
“連我都這么害怕抗拒這套系統，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肯定也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撓！”
“即便阻撓不成，他們也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拖延時間，把資產轉移了，把以前數據銷毀了。”
能考上學讀研究生的孟鈺，智商當然不低。
而他父親孟德海以前還是個老刑偵。
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孟鈺當然知道，抓一般的犯罪分子很容易。
但想要對付那些有背景關系的，卻非常困難。
不光是因為他們手里有權，很難動。
他們還很容易相互抱團、彼此袒護，給辦案帶來極大的難度。
所以孟鈺自然不難想象。
這么一套幾乎能讓違法犯罪無所遁形的強大系統。
要觸碰到很多既得利益群體的利益，必然會遭受極大的阻力。
想讓他們通力配合，將各種信息數據共享出來？
這哪有那么容易？
誰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幾乎相當于主動把自己扒個一干二凈，毫無秘密的接受監管。
誰樂意啊？
大奸大惡之人，畢竟是少數。
而利用手里的實權或背景，賺點小恩小惠的人，簡直不要太多。
光是那些目前在位之人，必然就有不少收受過賄賂的、搞過權錢交易的、偽造過學歷的、擁有不少資產的……
就他們像自己的父親孟德海一樣清白干凈，也難保不會有像自己一樣的親眷子女，利用背景關系經商牟利或直接收受好處的。
而那些開公司做生意的人，他們也肯定非常反感抗拒這套系統。
很多中小企業做兩套賬，想方設法的偷稅漏稅、不交社保，都是公開的秘密。
如果真的要動用大數據嚴查到底，抓住就重罰。
那不知道會多少中小企業，會趕緊迅速注銷倒閉。
這樣一來，必將對經濟發展造成極大影響。
想到這兒。
孟鈺長吁了一口氣，暗暗寬慰自己。
“別怕，這套系統百分之百會被各種阻撓抗拒，真要建成投用，還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為了顧全發展大局，為了避免造成惡劣影響，也為了不被既得利益群體抗拒阻撓，上面肯定會采取一些措施……”
篤篤。
房門敲響。
“你怎樣了？還難受嗎？”安欣隔著房門關切問道。
“我沒事了，吐出來就舒服多了。”
孟鈺打開房門，故作輕松的說道：
“我估計是今晚吃火鍋的時候，有些食材沒煮熟就給吃了，所以刺激到腸胃了。”
安欣連忙道：“那我趕緊給你燒一壺開水，喝點溫開水暖暖腸胃。”
“好！”
目送安欣腳步飛快的去了廚房。
孟鈺慢慢來到沙發坐下。
這套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老房子，始建于上世紀七十年代。
雖然在那個年代，這有獨立衛生間和廚房的房子，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不到一定級別還分不到這樣的房子住。
但時隔快三十年，這套房子如今自然就有些老舊落后了，盡管安欣收拾得很干凈，還特意粉刷過墻面，可依然難掩寒酸。
拿出手機，孟鈺打算看看工作群，有沒有新消息。
這一看，還真有。
最近極具爆炸性的消息，當然臨江商業開發銀行的案子。
作為臨江省第一家民營銀行，當初成立的時候就曾引發過爭議。
不少人覺得民營的銀行，肯定不像國有的靠譜，說不定哪天就會卷款跑路，留下無數痛失血汗錢的可憐儲戶。
如今，真被那些人給說中了。
這家銀行被爆出不僅投資虧損嚴重，而且多家關聯的投資公司，還涉嫌非法吸儲、金融詐騙。
更有消息靈通的同事，在群里說曾經一起合伙投資的多名股東，如今早就卷款逃亡海外，實控人就抓了一個姓何的。
至于這個姓何的，到底是誰。
大家不敢聊，也沒人追問。
今晚陪著安欣和徐忠吃過火鍋的孟鈺，當然早就猜到了。
那個姓何的，可不是一般人。
他是臨江政法副書紀何黎明的兒子，何利文。
“何利文他爸，職務級別比我爸高，可他卻依然被抓，那我呢？”
“我要不要趁著那個系統還沒建成投用，趕緊轉移資產出國？”
“可是我既不會轉移資產出國，也不知道去哪兒生活啊？”
“一個人在國外，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有錢也不好過吧？”
“而且我跑路了，我爸媽怎么辦？安欣那個呆子又咋辦？”
“瞞得住一時，瞞不住一世，系統遲早還是會投用的啊！”
孟鈺越想越心煩意亂。
聽到廚房有動靜，立馬抬頭看向。
發現安欣正切菜，像是要準備為自己熬蔬菜粥。
孟鈺放下手機，緩步來到廚房門口。
“你干嘛呢？”
“給你熬點粥呀，正好我也有點餓了。”
安欣回眸一笑，“你沙發上坐會兒吧，我很快就好。”
孟鈺倚靠著門框，滿心幸福的莞爾一笑。
原本打算直接坦白，但話到了嘴邊，還是變了。
“安欣，我有一個朋友，原本只是一個事業單位的小職員，但她卻瞞著她位高權重的父親，收受了別人不少好處。”
“像她這種人，咱們龍國肯定為數不少，畢竟經得住物質誘惑的并不多，她一直怕東窗事發，你覺得她還有退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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