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日兩頓的湯藥,還有九叔的一舉一動,只要落在章云眼里的都要事無巨細地告訴她。

  可都這么嚴防死守了,月影師姐還是行動了。

  章云又往嘴里丟了顆松子糖,看著她有些莫名其妙:“小師叔,你那么緊張做什么,王爺喝誰的藥不是喝。”

  “你懂什么?!”冷璨星撅著小嘴,低聲自語:“蔣月影送的那是藥么,分明是情。”

  她想到上輩子,她跟在蔣月影身后為九叔送藥的情景。

  那時候她小,不知情為何物。

  就看著蔣月影一天三趟地往九叔眼前跑,還以為她盡職盡責恪守大夫職責。眼看著蔣月影虛弱地倒在九叔懷里,還以為她是太過勞累以至于身體受損。

  為此她還心疼過蔣月影。

  現在想想,哼,蔣月影分明早就對九叔心懷不軌!

  最令她不滿的是,同樣是撲在九叔懷里,九叔對自己冷漠相待,對她卻噓寒問暖。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王爺此刻在哪?”冷璨星問。

  章云回道:“聽說出谷了。”后面又補了一句:“月影師叔陪著。”

  冷璨星的小臉兒霎時比剛才還黑。

  谷外的常樂鎮。

  茶樓中,蕭奇南一身便裝,程燁規矩地站在他的身后,桌子的另一邊蔣月影端莊而坐。

  細看,蔣月影雖然儀態優雅,但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氣息略顯急促,有失禮之處。

  蕭奇南抿了口茶水,捏著桌子上的糕點咬了一小口,皺眉。

  蔣月影觀察他的言行舉止,有些緊張的問:“這是鎮上最好糕點坊做出來的玫瑰酥,王爺還是不喜歡?”

  說到‘還是’二字之時,她語氣中多了幾分驚恐。

  蕭奇南微微搖頭:“配這雪山含翠的茶,入口有些澀,可惜了。”

  他放下糕點,摩挲著指尖的碎屑,神色懨懨。

  程燁眸光一轉,看向蔣月影:“蔣大夫,我家王爺胃口不好,您知道鎮上的蜜餞坊開在何處嗎?”

  蔣月影點點頭,剛要開口,就聽程燁繼續說:

  “本該我親自去采買,不過我對常樂鎮人生地不熟,怕是買回來耽誤了這壺茶香,不如蔣大夫……再替我跑一趟。”

  說到‘再’一字,程燁語氣有明顯歉疚。

  蔣月影的臉一寸寸僵住,勉強維持住臉上的笑意,她艱難地點頭:“好,自該為王爺效勞。”

  程燁繼續一本正經地說:“蜜餞最好是櫻桃煎,最好是晾曬過半個月的櫻桃,炒果子用的糖最好是桂花蜜,糖霜最好不要裹得太厚,最好是現做,否則我家王爺吃不慣。”

  蔣月影嘴角抽了抽:“好。”

  干果、桂花糕、玫瑰酥、櫻桃煎,就不能一塊說完嗎?

  蔣月影揉了揉酸軟的腿,欲哭無淚,認命地下樓離開茶樓。

  直到蔣月影的背影走遠,蕭奇南才再次端起茶水抿了口,拿起桌子上的玫瑰酥丟給程燁:“味道不錯,嘗嘗。”

  程燁受寵若驚地接過來:“多謝王爺。”

  他也沒敢真吃,隨手塞到口袋里,正色問道:“王爺懷疑這個細作是蔣大夫?”

  蕭奇南瞥了他一眼,眼中還是嫌棄:“虧你跟了我這么多年,她接近我的目的性這么明顯,不值得你懷疑嗎?”

  程燁被噎得神色訕然。

  再明顯還有那小丫頭明顯?同樣是懷疑對象,王爺也太偏心了。

  “恕屬下多嘴,既然王爺懷疑她,為何還要表現得如此戒備?不應該將計就計引她上鉤,這樣戲耍她,不怕適得其反?”

  蕭奇南漫不經心地說:“人在被激怒的狀態下才會做出露出馬腳的事,激怒她,也是引她上鉤的一種方法。”

  程燁受教地點點頭。

  “再說……”蕭奇南垂眸,嘴角彎了彎:“那小丫頭不是不喜歡這位師姐么。”

  程燁再驚。

  所以,您改變策略的原因,只是想替那小丫頭出氣?

  還真是……

  不等他心里的話吐槽完。

  “來。”蕭奇南一招手:“再跟我細說一下,那小丫頭是如何為了我與她師姐發生爭執的?”

  程燁:不是都說過嗎?

  他干笑著,硬著頭皮又講了一遍:“我去的時候蔣大夫正準備拿著冷小姐煎好的藥給您送來,冷小姐攔住她,說不用麻煩師姐,有章云給王爺送藥,還提醒蔣大夫自己有未婚夫的身份,讓她和未婚夫以外的男子保持距離。”

  “這是她的原話?”

  “大概是這意思。”

  蕭奇南略作思索:“把她的原話一字不差地告訴我……”

  程燁:有這必要嗎?

  正說著,蕭奇南的目光突然被大街上的一道鵝黃色身影吸引,她伸手制止程燁一板一眼地敘述,黑沉的目光緊盯下面的小人兒。

  少時,又將目光移到小女孩身邊的章云身上,眼中纏上陰郁之色。

  “小丫頭,嘴里說著愛慕我,現在卻和小藥童不清不楚,真是不知羞。”

  程燁嘴角抽動,下意識地說:“她上次仿佛說的是看到王爺身上有她父親的影子,并沒有說愛慕……”

  話沒說完,就被蕭奇南刀子般的眼神把話吞回肚子里。

  “冷仲明你沒見過!”蕭奇南看他,聲音發冷又發狠:“一臉狡詐之相,你拿本王跟那老東西比?”

  還父親的影子!

  明明是那小丫頭為了接近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程燁忙順著他點頭:“屬下失言,王爺卓爾不群,文武雙全,那老東西自然比不得。”

  哎,這差事越來越難辦了。

  冷仲明是當朝丞相,也就是冷璨星的生父。

  不過蕭奇南和冷仲明并不是什么益友,表面上雖然沒有交惡,見面還能點頭問好,但冷仲明早已卷入皇權內斗,是太子一黨,為了鞏固太子權勢,也有試圖打壓過蕭奇南的行為,只是不痛不癢,蕭奇南從未放在眼里。

  這也是程燁堅持懷疑冷璨星為細作的原因。

  蕭奇南目光隨著冷璨星移動,直到她的背影看不到,他才站起身:“走了。”

  程燁看向桌子泡的新茶:“蜜餞不吃了?”

  “本王的口腹之欲有那么重?”

  “那……蔣大夫?”

  “與我何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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