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公府,西北角最偏僻的小院,門庭敗落,雜草叢生。

  一場暴雨后,腐木的氣息和泥土腥氣彌漫,讓小院更顯荒涼。

  半掩的房門從外面被用力踹開。

  兩個體格健壯的老媽子走進來,沖進門直接按住床上的女子,她們一手按住女子的手臂,一人去扯她腕上的紗布。

  纖細的手腕上分布數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有愈合的,還有正在浸血的。

  刀子劃開新的口子,鮮血瞬間涌出,滴滴答答落在瓷白的碗盞中。

  一個老媽子喃喃自語:“嘖,看樣子活不了幾日了。”

  門外傳來一道男聲,聲音冷漠的沒有絲毫溫度:“那就給她用最好的藥,不要讓她死了,凝月還需要她的血入藥。”

  冷璨星緩緩睜開雙目,漆黑的瞳孔一片灰寂,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素衣裹著她孱弱的身體。

  她咳了兩聲,氣若游絲地開口:“沈……沈子硯……其實……想要根治冷凝月的毒也不是沒有辦法。”

  一身月白色長袍的男子走進來,凝眉看她,聲音陰冷的可怕:“什么辦法?”

  “你……走近些……我告訴你。”

  沈子硯沒有動,聲音又沉了幾分:“冷璨星,你最好別耍什么花樣!”

  “我都快死了……還能做什么,我只是想求一個解脫罷了。”

  “你就這么想死?”

  “死了,不正好成全你和姐姐么。”

  沈子硯眉心微動,緩緩走上前來,揮袖將兩個下人趕出去。

  他在簡陋的床邊落座,垂眸睨著床上的女子,漠然說道:“只要凝月體內的毒能解,我會保你一命,并給你一封休書,成全你和你的奸夫。”

  冷璨星胸腔鼓動,似是聽到什么笑話般,嘲弄得笑出聲:“如此……我就多謝了。”

  沈子硯的臉色瞬間冷沉,淬火的眸子盯著她:“冷璨星,你真是這天底下最不知羞恥的女人!”

  冷璨星已然竭力,不想與他做口舌之爭,繼續道:“其實……冷凝月根本沒有中毒,而是蠱……冷凝月住進來這么久,是不是從沒讓你碰過她?那是因為她一旦和別的男人茍合,會立刻暴斃身亡。”

  沈子硯憤然起身:“你好狠毒,竟然對凝月下蠱!”

  她無力笑著:“別這么抬舉我,我還沒這種天分去給人下蠱,而且你的關注點應該放在‘別的男人’身上。”

  沈子硯瞳孔一縮,看著她,似乎是沒反應過來。

  “這種蠱蟲是一對,她身上的只是子蠱,而母蠱則種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子蠱會誘發疼痛,母蠱不會,每當毒發時,冷凝月只需與那人進行茍合便可……”

  不待她說完,沈子硯就憤怒地掐住她的脖子:“胡說!你自己不知羞恥還敢污蔑凝月清白,想死是嗎,好,成全你!”

  冷璨星忍著窒息,發出粗啞的笑聲:“哈哈哈,沈子硯,被心愛女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知道我為什么現在才跟你說嗎?我就是想看你當冤大頭還不自知的樣子,真是蠢極了,還自詡什么深情之人,可笑至極。”

  “賤人,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脖間的力道收緊,冷璨星感覺身體每個感官作用都在逐漸消失,目光迷離渙散,一片模糊中,沈子硯猙獰的臉慢慢消失,最后落為黑幕。

  冷璨星死了,死在最好的年華里。

  回憶往昔,她有太多的遺憾和執念,以至于她的靈魂進入不了輪回。

  她在自己的尸體旁守了三天,無人來替她收尸。

  國公府早就亂作一團,為了印證自己的說法,沈子硯強要了冷凝月,冷凝月當場暴斃。

  到了第七日,她正在數著自己身上尸斑的時候,有個人帶著大批鐵騎沖進國公府。

  是蕭齊南,她的九皇叔。

  他一身戎裝,額前發絲凌亂,陰騭得雙目赤紅如血,手中的劍還染著血,裹著一身風霜和戾氣。

  她看到他為輕柔抱起自己的尸體,一身戾氣轉眼消散化成隱忍的悲痛。

  他挺拔的背脊在無聲地哽咽中慢慢弓起,臉埋在她的發頸間,聲音顫抖地說道:“星兒,我來帶你回家。”

  那瞬間,那個傲氣凌然意氣風發的男人終于潰不成軍,狼狽的難以自持。

  冷璨星悠悠蕩蕩地飄在他身后,看著他將她帶到王府,親自為她擦洗,換上干凈的衣服,葬到王府后花園的海棠樹下。

  少年時,她最愛在那棵樹下睡覺,享受粉色的花雨落在身上的感覺。

  又是海棠花雨落下的季節,男人一成不變的黑衣,他仰頭任由飄零的殘花落到臉上,空寂的瞳孔里不見一點色彩。

  “星兒,你好狠的心。”

  “你騙我說過得很好,沈子硯對你很好,可事實……”

  “你寧愿讓他們這么糟踐自己,也不肯找我。”

  “早知如此,就算當初你恨我惱我,我也要阻止你嫁給他。”

  他聲音帶了些哽咽,那是從未有過的凄惶和悲傷。

  緊蹙的眉頭,染上無盡苦楚。

  他垂首,忽而一笑,目光瞬間陰騭:“不過你放心,星兒如此放不下沈子硯,我一定讓他來陪你,不會讓你走得太孤單。”

  他伸手觸摸墓碑,那是他親手書寫。

  愛妻,冷璨星之墓。

  他目光時而凄然,時而無奈,在轉身之際頃刻被毀天滅地的暴戾所取代。

  他要將欺她,辱她之人全都送去陪葬!

  望著他決然的背影,冷璨星早已泣不成聲。

  原來,他在乎她,一如她在乎他。

  她錯了。

  她真的知道錯了。

  她不該誤以為九叔喜歡上了別人,賭氣之下就隨便找個人把自己嫁了,不該任性和師父斷絕來往,不該在心如死灰之下把自己輕易置于絕境。

  太不應該了……

  她無力看著蕭齊南一人滅了沈子硯滿門,將沈子硯一眾人首級斬下,人頭滾落在她的墓碑前,染臟了那片海棠落花。

  蕭齊南單膝跪在墓前,臉上是潑墨般的血跡,漆黑的瞳也染著血紅。

  望著墓碑,他倏地笑了,笑容中帶著如釋重負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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