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都是自家族老，沒地方埋怨去。
要不說這一把才算是真心實意站顧磊這頭，接管族務就意味著要得罪人。
顧爺爺不讓李玉那么早接管族務原因就在這。
族務從京城到臨祁，中間這幾年有點亂，肯定有人趁機吃拿卡要，往自家兜里裝。
查要得罪人，不查這個虧空就只能宗婦拿嫁妝填進去,不然將來都是你的錯。
可憑啥用我孫媳婦的嫁妝填補，那是留著給我重孫子的東西，我憑什么給你們這些壞種子填補，門都沒有。
顧爺爺和宗族在拉扯，你們不改，不把東西吐出來，我不會讓孫媳婦接受族務的,憑啥嫡出一次次付出換不來真心，這回你愛咋滴咋滴去。
這么長時間的觀望,李玉進了門幾個月了，就是不接族務，顧爺爺擋在前面，讓先訓練，其實就是找借口。
十三叔等人被父親勸服了，再不出手宗族真的要被放棄了，你顧叔兒子也死光了，剩下那個不成事，再不管我們就等不住了。
十三叔等人痛定思痛，決心聯合起來整治族務，說到底他們姓顧，這是顧家。
顧磊望著幾個叔叔嚴肅板正的臉，不其然想起了嚴肅的父親。
印象里父親也是這樣的，總是板著臉，很少笑，眼里也沒有笑意。
如今自己成親了，才明白，父親一生都不快樂,失去了摯愛，前程被打壓，功勞一次次被搶走，困苦中掙扎，抑郁不得志，他很苦很苦。
出城時，其實他可以逃出來的，只是他不想活了，他活得太累了，爺爺選擇最后一次寵愛兒子，成全他的心愿。
哪怕明知會徹底失去兒子，會痛徹心扉，也要成全他，這是老父親最后一次疼愛兒子了……
顧磊握緊李玉的手，她扭頭看了他一眼，朝他莞爾一笑，眼里是朝陽般的溫暖。
光照進心里，是明亮的，陽光的味道好聞極了,暖烘烘的。
父親心里沒有光和熱了吧。
族人魚貫往外走,都吊著臉，不太高興，顧磊抿著嘴沒說話，氣息有些沉，剛才想起父親，有些難受。
回到屋里，顧磊坐在貴妃榻上不說話。
“在想什么？”
“我在想下一步宗族要怎么張羅比較好，你說他們會把錢吐出來么？”
顧磊擔心他們會胡攪蠻纏，糊弄了事。
“會，十三叔很老辣，捏著兒孫前程，他們不妥協是不成的，下個月就要給兒孫進步藥材了，宗族把這個事接過去就不用我管了，他們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看來還是我太年輕了，沒意識到給的太多了。”
“也是我們太想當然了，我在李家一直做這些事，沒覺得哪不對，來了顧家才知道一打一抬都有講究，之前確實給太多了。”
李玉端了杯茶給他，也坐下來說話。
“李家是我父親整治后的李家，團結積極向上，每個人都為家族宗族考慮，不敢做壞事，懲罰太狠了。”
“而顧家不同，積年問題太多，族人心有點散了，我們給太多反而讓他們沒有了動力，我等著吃就行，反正有人管，不管我我就哭給你看，你們嫡系忘恩負義，我家父親兄弟全死了，你們不管我了，如此一來，不管都不行。”
“對，現在就是這個情況，有人或多或少在耍賴。”
“十三叔到底老辣有經驗，這樣一整治，大家心里有了顧忌，再自私的人也要顧慮兒孫前程，而前程都捏在你我手里，不出力就沒前程，你自己看著辦。”
“這樣才能讓他們動起來。”
“對，人心光靠打板子是不頂用的，要大家一起使勁，大家都努力就你偷奸耍滑，就孤立你，不敢靠近你，不想被你連累害了全家，這氛圍就不一樣了，就如同讀書也要找刻苦努力的在一起讀，道理是一樣的。”
李玉笑著說了竅門。
“你說的對，看樣子還是我太年輕了，以為對他們好就能讓他們轉過心思，其實還缺少壓制他們的東西，就像狼要靠肉吊著才往前跑是一個道理。”
“對。”
四百多口人要想團結一心，豈是那么容易，年輕的顧磊沒有太多經驗，顧爺爺啥也沒教，都是李爺爺教的。
李家和顧家情況并不相同，很多東西顧爺爺最清楚。
可他就是要讓狼崽子先學會吃虧，才能站住腳，自家事都玩不轉，去了朝堂你一樣是被欺負的命。
顧磊并沒有讓顧爺爺失望，從一開始大家不信任他不服他，到如今九成的人都開始尊重他信任他這個新族長，越來越多的族人開始齊心協力聽他指揮。
這最后一棒子就得讓叔叔們來干，他們打的最恨，他們也是顧家中堅力量。
他琢磨一圈心里就越發通透明白了。
歪靠在媳婦腿上，李玉捏了水果喂給他。
顧磊翹著二郎腿躺在媳婦懷里吃果子，“玉兒，你說那些錢退回來也有不少，干點啥合適？”
“要我說先把作坊撐起來，先讓作坊見著回頭錢，供養學堂武課，這是根基，大家的孩子都在里面讀書習武，都能受益，不是偏心哪一個，這樣族親都沒話說，賬本做的詳細些，不怕查不怕看，大道直行總沒錯。”
李玉摸摸懷里丈夫俊美的臉，“這個時候，賬目一定要詳細明確，事事有回應有記錄，聲聲有回響，別讓人期待了又失望，那才是白干了。”
“我明白了。”
顧磊很認真的點頭，翻個身把腦袋埋在媳婦軟軟的肚子上，長長的手臂摟著她，像抱著他的全世界，唯一的珍寶。
“我這些日子做了一個詳細的筆記，關乎每一房每個人，保羅老人媳婦孩子，還有死去的英烈，你得空看一眼，最好全都背下來，所有的人事都要在你心里，誰什么特長性格什么樣，干過什么活，出彩沒，我都寫了，你有缺的你再補一點，這些事做全了人心就都歸你。”
“你多時做的，我怎么不知道，讓我看看？”
顧磊抬起頭坐起身。
李玉從小抽屜里，拿了一本冊子，遞給他。
上面從大到小，挨個房每家每戶人口男女孩子，每個人什么脾氣特長幾幾年嫁進來的，寫的極其詳細，寫了滿滿一整本。
李玉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已經把顧家上下所有人包括奴仆的信息全部掌握在手心里，做到了心中有數。
上下奴仆主子，四百多口人，如此繁雜龐大的工作量，她一點點扣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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