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
一蹬。
高文的右腳觸碰到發球區的底線，腳掌輕輕一蹬，力量從腳趾順著小腿一路延伸，鞋底可以感受到紅土顆粒在棱邊之間流動的沙沙聲響，緊接著一股柔軟但堅韌的泥土質地形成反彈，將身體推出去。
一個轉身。
身體就已經飛竄出去，緊接著就看到格拉芙正在連續后退搗腳的身影，一邊后退一邊調整，也沖向發球區底線；但高文僅僅只是視線余光輕輕一瞥，然后眼神就鎖定了網球，注意到格拉芙的小巧思。
一個輕挑，沒有刻意控制回球線路的長短，但是角度和旋轉非常刁鉆。
回球，輕盈地砸在邊線上，落地彈跳之后，一個側旋就拉拽著拋物線往外鉆，同時力量幾乎全部卸掉，邊線的材質更是進一步削弱反彈力量，以至于高文折返回來的時候，幾乎看不到什么彈跳高度。
這也意味著，擊球空間有限。
但是，高文全然不見慌亂。
和硬地的大跨步搭配小碎步調整不同，此時，卻見高文連續兩次小碎步蹬地，右腿、左腿，狠狠蹬地，在短時間內完成加速，依靠蹬地的反作用力將身體猛地推送出去，緊接著右腿往前順勢沖出去。
滑步！
前沖的慣性就已經將身體推送出去，雙腿完全劈叉延伸開來，右手持拍，持續延伸。
地面，揚起薄薄的紅土瀑布，就好像下雨天汽車經過水坑一般。
然后，觸碰到了！
事實上，不僅觸碰到了，而且高文居然還有時間做出變化，明明格拉芙已經將回球的控制做到極致，但高文依舊在縫隙之間找到了巧妙運用手腕的空間，輕輕沿著側面一切一推，柔軟地包裹住網球——
一挑。
幾乎沒有什么力量，完全就是利用手腕和小臂的技巧，全部都是手上功夫，將網球推出了一條直線。
沒有停頓，利用右腿蹬地的力量，原地完成轉身，連續小碎步調整，埋頭前沖，再次返回發球區底線。
一沖，一蹬……“啊！見鬼！”
此時，高文就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紅土腳步還是欠缺火候——
從折返轉身到滑步狀態，再進入原地轉身、提速沖刺，最后到剎車控制，這是一系列復雜的腳步轉換。
如果是硬地的話，高文可以輕松駕馭，整個銜接行云流水，以最流暢最簡潔的方式提升自己的移動速度，同時還能夠節省體力達到最佳效果；但紅土的話，細節的調整與腳步的轉換，銜接并不連貫。
看，這次重新返回發球區底線的時候，腳步調整不及時，以至于為了節省時間，高文又再次急剎車了。
當然，不是說不能急剎車，哪怕是納達爾、德約科維奇，他們在紅土場，肯定也有急剎車的時候；但急剎車也就意味著，自己陷入被動狀態，腳步調整沒有能夠自如流暢的運轉，接下來可能面臨困境。
同樣，放在熱身游戲里，道理也是一樣的。
今天，已經是高文抵達馬略卡的第四天，全新適應場地、全新調整戰術，訓練的時間轉眼就從指縫間流走。
顯而易見地，高文的腳步移動已經有了長足進步——
這次熱身游戲里，他和格拉芙的對峙回合已經來到三十八，和剛剛來馬略卡島的那天相比，翻天覆地。
但是，三十八個回合并不是刺刀見紅的強強對抗，畢竟這只是一個熱身游戲，強度有限，然后進入后半段，高文的腳步還是又回到了硬地的習慣，從這里就可以看出來，紅土訓練時間還是遠遠不夠。
果然！
一次急停急轉，這只是一個開始，就好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第一塊骨牌倒下，然后就引發連鎖效應。
高文的腳步，越來越被動；回球的難度，越來越艱巨。
四十三個回合。
四十八個回合。
眼看著，高文的優勢一點一點被蠶食，事情似乎又重新回到格拉芙熟悉的模式，盡管高文依舊在堅持，沒有掉球，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高文很被動，非常非常被動，對抗的天平已經發生傾斜。
高文，并沒有放棄。
蹬地。
轉身。
前沖。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用硬地腳步，在紅土同樣能夠生存，只是更加費力而已，但現在高文已經沒有選擇了，不是嗎？
正面，撞上，迎接來球。
高文，稍稍側開身體，不是側身正手，而是讓開位置使用反手。
膝蓋彎曲，重心降低，雙手反拍，朝著網球側切過去，看起來就是被動之中的一記常規回球而已。
然而，卻在即將觸球的時候，左手放開，由雙手反拍改為單手反拍，依靠手腕和小臂的力量強力下切。
轉。
網球，感受到強烈的力量，高速旋轉起來，宛若蝴蝶一般，翩翩地越過球網，然后……輕盈地下墜。
貼著球網！
而且，單手反拍放棄了穩定性，取而代之的是增加強烈旋轉。
落地之后就可以看到，網球朝著外側旋轉出去，本來就沒有太多的反彈力量，又進一步將擊球線路拉扯開。
球網對面，格拉芙的腳步已經順利趕到，但是，高文這一次回球的手腕控制著實太過精妙也太過細膩——
線路、落點、卸力、旋轉，無一不是頂尖水準。
格拉芙的正手已經來到位置，但沒有太多擊球空間，只能勉強用手腕輕輕一挑，試圖將網球重新挑起來。
然而——
拋物線沒有控制好，撞擊在了球網上。
下網。
熱身游戲的這一輪，高文，笑到了最后。
高文重新站直身體，氣喘如牛，胸口劇烈起伏著，可以明顯看到，他的體力消耗因為后半段的移動方式而加劇，大顆大顆的汗水如同小溪流一般往下淌，但是，嘴角的笑容卻在陽光底下完全綻放開來。
一種純粹的喜悅。
格拉芙也跟著站直身體，朝著高文豎起了大拇指，眼底流露出一抹欣慰。
的確，剛剛這一次熱身游戲的后半段，高文的腳步就已經失去了紅土觸感，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硬地方式，但重點就在于——
高文不僅堅持住了，而且還在極度被動和極度困難的局面下，找到了正確的回球方式。
其實，從這里就可以看出來，高文對于紅土的理解已經有了長足進步。
在短短不到三天的訓練時間里就能夠取得如此成效，格拉芙已經非常滿意，這說明高文的悟性非常喜人。
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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