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北聽著這話，又把人上下打量一番，身上的襖子、棉褲，修修補補，全是補丁，面龐膚色粗糙黝黑，手掌上的皮膚跟枯樹皮一樣，虎口裂著，兩鬢也有了不少白頭發。
剛聽人講才28，看這樣子，說是38，也不為過。
倒是挺佩服這位的，有體面的工作不干，跑來補鞋擺攤，風餐露宿的，還時不時要被投機辦攆、威脅、辱罵，甚至毆打，多糟踐了。
你說他傻，確實夠傻的，但這份心氣、堅韌，常人也比不了。
道：“老哥，那你這買賣怎么樣？”
洪洋道：
“你也看到了，我這就是給人修補的活，大錢掙不了，每月能有個一二十塊的，也沒別的手藝，就我這腿，其它也干不了。”
陳北點點頭，拿起剛要送他的棉鞋，道：
“這你自己做的？針線整齊有序，用料厚實，版型也不錯，我看不比大商場里頭賣的差。
你這手藝可以啊。”
洪洋微笑點頭，
“平日里自己也做點棉鞋拿出來賣，也能掙點錢。”
陳北彈彈煙灰，道：
“老哥，你有這手藝，我看也別給人補鞋了，自己制作鞋子，肯定比補鞋掙得多。”
洪洋道：
“棉鞋這東西也不是什么稀罕品，大小商場都有的賣，你看我攤子上掛的這幾雙，都好些天了，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我不是讓你賣棉鞋”，陳北道：
“可以試試其它的，比如冬季的保暖皮鞋，能夠防雨水的，你要能給搞出來，絕對有市場。”
“保暖皮鞋？”
“對！”陳北道：“你看啊，現在市面上無非就是就這幾種款式，一，布鞋、棉鞋，價格便宜，自己也能做，穿得人最多。
二嘛，商場上賣的皮鞋、運動鞋之類的，這些價格貴一點，一雙要一二十，消費的多是工薪階層。
大多數就是這兩類，但是呢都有一個共同的問題，這棉鞋是保暖，但只能適合家里穿，一到雨水天氣，外面根本沒法走，凈吸水了，里面全濕了。
商場的皮鞋呢，防水是防水，但不保暖，你看看我腳下這皮鞋，里面什么也沒有的，我這腳指頭都凍得沒知覺了。
你要能搞個保暖皮鞋出來，外表時尚，里面保暖，我敢拍胸脯給你保證，絕對不愁賣。”
洪洋品著這話，越發覺得有道理，確實是可行的法子，道：
“那個，老板，你也是做鞋子買賣的？這么了解行情呢？”
陳北擺手，笑著道：
“我可沒干過這個，我個人一些建議罷了，物以稀為貴，市面上沒有的，你要做出來，那肯定就有市場，你說是不是？”
洪洋點點頭，
“保暖皮鞋的制作流程，跟布鞋、棉鞋都是差不多的，用塑料鞋底就成，皮子也不難找。
就是保暖材料，正宗羊毛料子不好搞，價格也不便宜。”
陳北道：
“不用那么講究，沒有羊毛，什么鴨毛、兔毛、狗毛等，實在不成，也可以用絲棉的嘛，你去外面商場找一找，肯定有的。
辦法總比困難多，你要有這決心，一雙保暖皮鞋還制作不出來，對不對？”
洪洋被人說得有些心動，搓手有些窘迫道：
“老板，你說得這買賣確實可以，我就什么……不怕你笑話，今兒年三十還出來擺攤，就想掙幾個錢，買點肉，這樣晚上也能吃個葷菜，
家里是一分錢沒有，哪有錢買做鞋的原材料。”
陳北不多說，兜里摸出兩百，遞過去，“來，這有兩百，你拿好。”
洪洋嚇一跳，好家伙，你這多大的老板？兜里隨隨便便就揣個兩百，不怕被人惦記啊？
忙給推回來，“我這哪能要你錢，不成，不成，你收回去。”
“老哥，你想多了！”
陳北把錢塞人手里，道：
“這不是給你的，我也沒那么大方，我先定制個幾雙，這是定金，你后面要制作出來了呢，我也能第一時間穿上，可不想兩只腳再受罪了，好吧？”
“這……這也不需要這么多啊！”洪洋道。
“我家人多？”陳北道：
“你這一雙保暖皮鞋，賣個二三十，肯定要的。”
“什么？！”洪洋瞪大了眼珠子，錯愕道：
“二三十，一個月的工資買一雙鞋，這……這會有人買嘛？”一臉的不可置信。
根本不可能！
陳北道：
“老哥，有沒有人買，等你做出來，拿出來賣就知道了，相信我，這價格只少不多。
錢你收著，你真心不容易，今兒年三十，我看也就早些回去吧。”
這時看到他大姐，小妹回來了，站車子邊四下尋找他身影。
不多待，起身道：“鞋子就交給你來做，我就先走了……”
洪洋也忙站起，“哎，老板，你還沒告訴我尺碼呢。”
“喔……”陳北一拍腦瓜，把這茬給忘了，“我的是42，我大姐……還有我對象……”
說罷，“鞋子不急，你慢慢做，回頭我來這里取，剩余的錢，買點肉啊，瓜果什么，好好吃頓年夜飯，先走了啊。”
往街對面小跑去。
“哎，老板……”
洪洋喊都喊不住，他腿腳也不便，就看到人坐上了車子，然后開車離去。
待消失在視線中，才收了回來，低頭看著手里的錢，愣了好一會，
自語一句，“這還真有送錢的？”
以前不相信天上會有掉餡餅的好事，今兒卻是結結實實砸他頭上了。
他在部隊當兵時，給首長開過車，還是有些見識的，剛人開的是大奔，七八十萬一輛，這錢對他來說就是天文數字，
這么大個老板，想來也不會騙他，再者也沒有給你兩百‘騙’你的啊。
看來真是遇到好人了。
捏手里的錢緊了緊，眼圈有些紅，給小心放進了內兜里，今兒也不擺攤了，收拾下，
回家！
四十多分鐘后，洪洋回到自己家，拉著板車進了大雜院，鄰居見人回來，打著招呼，
“哎呦，洪洋，這還買鴨了，這魚也夠大的。”
“洋子，回來了，今兒夠早的。”
“劉大爺”，洪洋喊一聲，
“今兒年三十，早些收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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