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十一月初五，陸江林祭拜了妻子孩子之后，就回了他的農家小院。
躺在搖椅上，逐漸睡了過去。
當聽到三嬸大喊他的時候，他就知道他又夢到了那一晚。
那一天正是1978年的十一月初五，他在外面喝的酩酊大醉，回到家后又倒頭便睡，而他的妻子夏夢晚正在隔壁因為難產嘶喊著。
“江林，江林，快醒醒！”
三嬸非常著急地拍著門，夏夢晚從早上開始發動，現在天都黑了，孩子還沒生出來。
眼見著就快要撐不住了，得趕緊送醫院去。
“來了，三嬸，我先去隊長家借牛車，您幫我看著夢晚。”
陸江林被叫醒，他知道將要發生什么，來不及看夏夢晚一眼，直接就去了隊長家。
三嬸看著陸江林跑出去的背影，還很疑惑，自己啥都還沒說呢，這小子就直接去借車了，他知道我要說啥？
沒一會兒，陸江林就借來了牛車，他先往車上鋪了一層被子。
接著跑進屋一把抱起了夏夢晚，輕輕放在了牛車上，又將另一床被子蓋在夏夢晚身上。
拜托完三嬸幫忙看好家里的兩個孩子，拿著家里僅剩的四塊錢，趕著牛車就去醫院了。
陸江林熟練的趕著牛車到了醫院，畢竟這條路他已經走過了無數遍。
“大夫，大夫，快，幫幫忙，救救我媳婦吧！”
值班的大夫正在那打瞌睡呢，聽到喊聲嚇了一激靈。
這年頭，大晚上來醫院的人太少了，能熬的都愿意在家熬著，沒錢上醫院。
大夫仔細一看，一個年輕小伙子正抱著一個孕婦，孕婦臉色蒼白，看上去已經不太好了。
“這是怎么了？要生了？”
“大夫，我媳婦從早上生到現在，孩子還沒出來，產婆也沒法子了，求求您，救救她吧！”
陸江林心里一陣一陣的疼，盡管這個場景已經在夢里發生了無數次，可是每一次他都抱著全部的希望，拼盡全力的去救她。
“別著急！來！小伙子，先把你媳婦放到床上，小沈，小林，都一起過來幫忙。”
大夫檢查了一下，這應該是胎位不正導致的。
“行了，你先出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們。”
“大夫，求求您了，一定要救救我媳婦和孩子，我不出去，我就在這守著，行嗎？”
“哎呀，你在這里會影響周大夫的，還是趕緊出去吧！”
兩個小護士一邊說著，一邊把陸江林趕了出去。
“周大夫，這還能生下來嗎？”
小護士有點害怕，這產婦都出氣多，進氣少了。
“沒事，我有一些把握，最近去省里剛好學習了處理胎位不正的一些手法，你們配合我就行了。”
周大夫一邊按摩來糾正胎位，一邊回答小護士。
陸江林靠著墻角癱坐了下來，他知道等一會兒他就要睡過去，然后在他的搖椅上醒來，下次又會重復這樣的夢。
可是他多想清醒一下，多陪她一會兒，多想等她醒來。
以前他是一個十足的混蛋，從來不顧家里的妻子孩子，也不干活，整天跟著一群兄弟在外面瞎混。
不是在外面打牌，就是在外面喝酒。
所以最后只剩他一個人帶著愧疚在世上多活了幾十年。
1978年的那天晚上，三嬸也是這樣把他叫醒了，可他想著兩個孩子都生了，這次能有什么問題？大驚小怪的。
接著他又睡了過去，才不管隔壁房間夏夢晚漸漸弱下去的叫聲。
直到他爸媽從舅舅家回來，把他從床上打起來。
舅舅家的表弟結婚，他爸媽還有他哥早上就出門去舅舅家幫忙了。
出門的時候還叮囑他，夢晚快要生了，讓他好好呆在家別亂跑，好好照顧夢晚。
可他呢？幾個兄弟一喊，就出門了，直到天黑了才喝的醉醺醺的回來。
等他被打醒的時候夏夢晚已經快不行了，只讓他好好照顧兩個孩子，就沒了氣。
盡管如此，也沒有讓他醒悟過來，依舊不著家，依舊不干活，更別說照顧孩子了。
兩個孩子是龍鳳胎，今年才四歲，哥哥陸辰，妹妹陸夕。
一直是哥哥陸辰在照顧著妹妹陸夕。
有時候去爺爺奶奶家吃飯，有時候自己煮點粥，混個水飽。
自從夏夢晚走了之后，就再沒過過好日子，也沒再吃過一次肉。
夏天的時候，村里的小孩都喜歡在小河里游泳，順便撈魚，運氣好的話，家里就能加餐了。
雖說現在啥東西都屬于集體的，但撈幾條魚也沒人說什么。
再說了，也不是誰都能撈到的。
辰辰知道水很危險，自己不下水，也從來都不讓夕夕下水撈魚。
可夕夕從來沒有吃過魚，有一次她實在饞了，就趁著哥哥不注意，偷偷地往河里走了幾步。
沒想到一個不小心滑了腳，河水一下就沒過了頭頂。
其他孩子們都嚇得不敢動，只有辰辰一頭扎進了水中。
可是這一去，兩個孩子都沒能回來。
陸江林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頭一震，急忙跑回了家。
兩個小小的人，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從那天起，他就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世上了。
后來他成了一個零售小販、一個超市老板、一個省著名企業家、一個村莊里的垂垂老去的人。
但是仍舊會無數次的夢到那一晚，他也無數次的在夢里改變著過去。
“江林，江林，醒醒，夢晚咋樣了？孩子生了嗎？”
嗯？他怎么聽見他老媽的聲音了，還是中氣十足的？
陸江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轉了轉頭，呆住了，真的是他老媽！
朱素蓮看著自己的二兒子傻乎乎的樣子，都急死了。
“這孩子，傻了嗎？說話呀！夢晚咋樣了？”
“啊？夢晚，夢晚在里面呢！咋還沒出來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是這一次怎么還在夢中呢？老媽怎么會出現呢？
陸江林甩甩腦袋想：難道是老天爺看他在夢里這么執著，讓他重生了？真的回來改變過去了？
陸江林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
“嘶！”真疼！
真的不是在夢里？真的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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