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看看，你們先吃。”嚴柏起身道。
田寧搖頭：“年夜飯也一起吃。”又叮囑東東，“看著點弟弟妹妹。”
“好噠媽媽。”東東點頭應道，放下碗筷，來到弟弟妹妹的小車旁。
暮色四合，北風漸起，房門一打開，田寧被吹得打了個激靈。
“風冷，穿上棉衣。”嚴柏將手上的棉衣披到她肩上。
“謝謝。”田寧沒有矯情，道了謝就穿上由嚴柏的棉衣改成的女款棉襖，棉花軟和厚實，受寒的身體一下子暖和過來，便沖他道，“你也穿上棉衣。”
說完，她率先走出去，來到院門口，看到了流著鼻涕端著碗的大寶。
看到她過來，大寶本能的瑟縮一下，因為偷拿著肥皂和毛巾，他和妹妹都被爹打了一頓，現在屁股還是疼的。
但娘說是二伯娘小氣，他們拿那點肥皂毛巾根本不算什么，二伯娘嗯非得鬧出來，就是瞧不上他們，想要他們挨打，是個壞心腸的女人。
大寶不傻的，他覺得娘說得對，二伯娘很壞，但他害怕壞人啊。
怕得摸到了兜里的糖，大寶才哆嗦著吸了一下鼻涕，將手中的碗往前遞：“伯娘，我娘叫我送來的，還讓我給你道歉。”
被凍得發紫的小手上，捧著的是一碗煮熟的豬肉，只是一路走來被吹涼了，表面浮著白色的油脂。
看起來有大半斤肉的樣子，而顧老三分到的肉也不過兩斤。
田寧的眸子微微瞇了一下，大寶又一個哆嗦，磕磕絆絆的說道：“伯，伯娘，大寶知，知道錯了，我以后不，不動別人的東西了，求，求伯娘原諒大寶，求你收下這碗肉。”
說完，將肉碗往門檻上一放，掉頭就跑。
不過還沒跑遠，就被嚴柏抓著了胳膊，提溜起來問道：“這碗肉真是你娘叫你送來的？”
“是，是呀。”大寶有些發虛地點頭。
“你帶回去……”
“留下吧。”
嚴柏和田寧同時開口，卻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嚴柏轉頭看向她，田寧笑著看了一眼大寶道：“這孩子誠心認錯，連家里的肉都拿過來一半，我這個當伯娘自然要原諒他。”
被提溜在半空，小臉都嚇得發白的大寶，聽到這話立馬高興起來，抱著他二伯的胳膊仰頭說道：“二伯，這碗肉是我娘加了糖燉的，你和伯娘一定要吃哦。”
“知道了，我們一會就吃。”田寧含笑沖著大寶說道。
看到二伯娘的笑容，大寶又打了個哆嗦，拍著他二伯的胳膊讓他放下自己，然后蹬蹬跑走了。
冬日里，天黑得快，只這一會功夫，天就黑得只能看見眼前兩三米的景物。
田寧彎下腰去端門檻上的肉碗，嚴柏趕過來道：“我來端。”
“不用。”田寧拒絕，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手帕，墊著碗底，端起來往里走。
嚴柏往外頭瞧了一眼，黑沉的夜色中看不到人影，唯有村中不時響起的鞭炮聲和零星火光，他轉身走進院里，將院門闔上。
回到廚房，他看到大寶送來的那碗豬肉被放在窗臺上，家中剛滿月的小狗跳起來也夠不著。
“過來把手洗了吧。”
田寧的聲音讓他回過神，嚴柏走到洗臉架前，盆中兌了溫水，他將手放進去，側頭與田寧道：“吃過飯，我把那碗肉還給老三。”
田寧正在用毛巾擦手，聞言目含深意地看向嚴柏：“這不合適，你拿別的東西回禮吧。”
嚴柏的眉頭蹙了一下，眸光轉深。
田寧卻沒再與他言語，回到餐桌前，拿了兩只碗，倒了蜂蜜水，里頭放入兩片山楂，將其中一碗遞給了東東。
東東嘗了一口，驚喜地道：“媽媽，是酸甜的，真好喝。”
田寧笑道：“好喝就行，這是咱們年夜飯的飲料，山楂能消食，晚上多吃點也沒關系。”
說話時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她側頭疑惑道：“你不倒酒嗎？”
嚴柏看了眼她手邊的那碗山楂蜂蜜水，抬眸道：“一家人的年夜飯該喝一樣的。”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跟爸爸一起過年，東東顯得格外興奮，沖著媽媽道：“媽媽，我給爸爸分半碗。”
兒子那期待的小眼神，田寧無法拒絕，搖頭笑道：“不用分，我給你爸爸再調一碗。”
她拿過蜂蜜，很快又調了一碗新的，結果男娃咿咿呀呀的叫著也要喝，嚴柏道：“我給他倒一些吧。”
“不行，你這碗不行。”田寧阻止他，又沖他眨了下眼，“我重新給他調。”
示意嚴柏擋住男娃的視線，舀了一勺蜂蜜虛晃了一下，然后用山楂直接沖水喂給男娃。
男娃開心張口喝下，下一秒整張小臉都皺巴，張口要吐出來，天田寧早有準備，拿起干凈帕子捂住他的小嘴：“不能吐，喝下去。”
雖然手帕被打濕了，但男娃還是喝進去了小半口，他癟著小嘴，委屈又清晰的吐出三個字：“麻麻壞。”
“南南才是小壞蛋，浪費食物是可恥的。”田寧點了他的小鼻子，端起雞蛋羹喂他幾口，男娃皺巴的小臉才舒展成小包子模樣。
又給女娃喂了幾口吃的，田寧才終于拿起了自己的碗，發現嚴柏和東東都在等她，搖頭笑了下，舉起蜂蜜山楂水：“來，吃飯前咱們先碰個碗。”
“媽媽，我跟你碰。”東東高興的舉起碗，跟媽媽的碗碰了一下。
田寧笑著回碰，碗壁左側卻先被撞擊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她側頭看去，就對上男人深邃的眸子。
男人望著她，眼神溫柔，聲音低醇：“除夕過后是新的一年，愿你來年沒有煩憂，萬事如意。”
田寧平靜的心，忽然砰砰砰的亂跳起來，半響才開口道謝：“謝謝，也祝你來年工作順利，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嗎？
嚴柏的目光在妻子緋紅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嘴角微揚，道了聲“謝謝”，仰頭將碗里的山楂蜂蜜水喝得一干二凈。
豪邁得仿若與人在酒桌上拼酒。
田寧：“……”
她總覺得自己剛剛再平常不過的祝詞，讓男人生出了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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