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難得辦喜事,幫忙的人多,請來的紅案師傅麻利地做好大鍋飯。
大隊漢子用木盤端著菜,送到每個桌子。
人太多,設的是流水席。
沒多時,一個個桌子坐滿了人。
這時候飯菜沒多余的花頭,能勉強墊個肚子就算好的了。
林家提前備夠了肉和菜,席上的飯菜是很不錯的。
幾個知青看著盤子里有肉片,情不自禁咽口水。
下一秒,筷子立刻伸過去。
陳婉婉一口吃下肉,滿足地瞇了瞇眼睛。
“好吃!”她說道,“林同志家太舍得了,這得多少肉啊。”
一口肉下去,她都快感動哭了。
肉太好吃了!
余飛揚指了指不遠處的桌子,小聲說:“看到那家人了嗎,我聽村里人說,那也是林家人,林棠同志的親姑姑,人家一家子在肉聯廠上班呢,侄女訂婚能不多弄點兒肉?”
他指的是林安安一家。
“嗯,確實如此。”說話的是孟明遠,別看他斯斯文文的、像個知識分子,搶起肉來兇著呢。
董辛義家里條件一般,吃肉次數少的可憐,沒想到來下鄉還能吃上肉,扒著飯眼淚都快掉下來。
“肉太好吃了,嗚嗚嗚……”
他明明是替姐姐來鄉下受苦的,怎么還有肉吃,不合理!
許宏遠看見董信義的表情,猜到他的想法,嘴角一抽,“平日上工怎么樣?”
好似一盆子冷水兜頂。
董信義表情微僵。
上工?吃肉的重大時刻,誰提誰沒眼色。
其實雙山大隊這批知青算勤快好管的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剛來就被立了下馬威,大隊還給蓋了新房,還有當圖書室管理員的補貼,后面即使活再臟再累也沒聽他們喊一聲。
余飛揚埋頭吃飯,抽空說了句,“吃的都堵不住你們的嘴。”
其他知青看見他碗里高高的飯菜,不再廢話,開始填肚子。
鄉下日子苦,吃飽都難,想吃好的……難上加難。
知青這桌的動靜沒多少人在意。
林家這桌,林棠開始帶著顧瀛舟正式認人了。
其實兩邊早就認識了,不過沒鄭重介紹,訂了婚便是一家人啦。
在自己從小長大的村子,林棠大大方方的,一點兒不見外,牽著顧瀛舟的手,給他介紹人。
“……這是小姑姑,小姑父。”
林安安是外嫁女,不可能常回來,一回來就黏在林修遠和趙淑珍身邊。
此時跟老兩口坐在同一桌。
家里的兩個小子被林志誠勾搭走了。
林安安看侄女一直拉著顧瀛舟的手,取笑道:“你們看看棠棠,一直拉著瀛舟的手不放呢。”
要是一般人早就不好意思地松開手了。
林棠面不改色地拉著,甚至從牽手變成了十指相扣。
自己的未婚夫有什么不能牽的?!
顧瀛舟察覺到后,側目看向小姑娘,眼中有笑意浮現。
很快收回目光,對著一桌子取笑的人,一本正經地說道:“小姑看錯了,是我拉著棠棠。”
順便改了口。
林安安好似沒想到這清俊的青年會如此護犢子,微微一怔。
旋即,替棠棠高興。
“那是我們看錯了。”她嘴上說著,臉上的笑容卻滿是促狹。
行吧行吧,給兩個小年輕個面子。
林棠淡定臉,“本來就是。”
表情淡定的就跟真的一樣。
顧瀛舟忍俊不禁,輕捏小姑娘指尖,“繼續吧。”
“嗯。”林棠點頭。
隨后兩人繼續認人、男方改稱呼。
為入鄉隨俗,一身清貴氣的顧瀛舟一口一個爹娘、爺奶,逗得林棠忍俊不禁。
……太逗了!
顧瀛舟聽到偷笑聲,神色無奈。
“笑什么,入鄉隨俗。”他淡定道。
他是不介意喊什么,但總要讓岳父岳母覺得舒服不是。
這一幕幕,都被夏云岫記錄進攝影攝像設備中,也留了無數畫面。
只這一會兒,一個膠卷就用完了。
顧瀛舟本來就跟林家很熟,介紹認親的環節趕快就過去了。
兩個新人終于坐下。
林棠動了動腳,眉頭輕蹙。
“腳不舒服?”顧瀛舟關心道。
“是有點兒。”林棠點頭。
她今天穿了雙新的小皮鞋,是三哥從省城帶給她的,之前沒穿過,不知道會磨腳。
顧瀛舟站起身,說道:“走吧,我帶你回屋換鞋。”
不等林棠開口,看向桌上其他人,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我們先失陪了。”
話落,攬著林棠的肩膀,帶她回屋換鞋去了。
桌子上坐的都是林家的人,看到這一幕都高興。
高萍滿臉笑,“秀麗,你這個女婿還滿意吧?”
“當然滿意。”李秀麗肯定道。
眾人以為她要夸顧瀛舟,然而大家都想錯了。
“棠棠的眼光,那還用懷疑?”
夸完閨女,夸女婿,“瀛舟眼光也好。”
蘇祈和顧染在,她不偏不倚地都夸了。
林安安失笑,“二嫂你直接說,他倆天生一對不就行了嗎。”
李秀麗一拍大腿,“可不是。”
大家轟然笑開。
屋里。
顧瀛舟從鞋柜拿了雙拖鞋,還沒走過去,小姑娘清軟的聲音響起,“不要拖鞋!”
她今天訂親誒,穿個拖鞋……認真的嗎?
“在自己家呢,穿拖鞋舒服。”顧瀛舟少有的沒聽林棠的,摸摸她細軟的發絲,低聲道:“乖。”
對著男人如蓄著春水的溫柔眼神,林棠默了,嘴上嘀咕,“拖鞋不好看。”
話語一頓,小小聲補充道:“……穿著拖鞋壓個子。”
顧瀛舟差點兒沒笑出聲。
拉了拉褲子,半蹲下。
替替小姑娘脫了小皮鞋,安慰道:“好看著呢。”
至于她后面的那句話,只當自己沒聽見,因為……沒法回啊。
看見林棠腳后跟磨破了皮,顧瀛舟眉心微蹙,問道:“藥呢?”
“柜子里。”林棠指過去。
顧瀛舟走過去找出一管藥,重新蹲下,指尖沾了藥給她抹到腳上。
“疼不疼?”
他動作很輕,林棠又怕癢,難耐地動了動腳趾。
“不疼,你快點兒。”
顧瀛舟聽見這聲音有些急切。
詫異地抬眼,看到小姑娘臉都憋紅了。
一人坐著,一人抬眼,兩人對視間,窗外傳來一聲細微的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