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臺溍與楊廷和默默相視一眼，前者心里狂喜，后者則露出一抹微笑。
老狐貍就死老狐貍，火燒眉毛都不急，看來是在他預料之中的事，朱臺溍如此想到。
所以，他感覺自己又掉進了一個大坑。
可不單單是這么一個坑，朱厚照今日在朝上給滿朝文武都挖下一個坑。
就算你知道這是個坑，又如何？
君命不可違，朱厚照借圣人之言再清洗一次朝堂。不過，這次包含了地方。
而且，這只是其一。
其二，是針對兩楊。楊廷和不用多說，江南與其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自然是要被算計進來。
至于楊一清，現在的楊一清還在觀望。朝堂現在看似是皇帝一人說了算，但南書房、內閣、六部，幾方勢力都在暗中積蓄力量。
雖然吏部是六部之首，但為了萬一，楊一清還是想再爭取爭取。
朱厚照巧妙地將審案推給楊一清，讓他無法坐山觀虎斗，還讓他在皇權與內閣之間做選擇。
要問現在誰最難，莫屬六部。六部之中誰最難受，楊一清首當其沖。
散朝之后，朱厚照并沒有離開。目送大臣們離去后，這才走下御階。
“張永。”
“奴婢在。”
“你說，夏助和張鶴齡是為了一己之私，還是真有苦衷？”
張永稍微愣了一會兒神，這才小心且不確定地回道。
“皇上，兩位指揮使都是皇親，對皇上您定然是忠心耿耿。作為皇親，二位指揮使也不會有任何難處。奴婢猜想，他們或許是知道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就是沒證據。”
說出一大堆的話，句句都在替夏、張兩家開脫。可也不得不說，張永的擔心也不是毫無道理。
一個張太后，一個夏皇后。要是讓她們知道將要對夏助和張鶴齡動手，她二人會如何去想？
自己可是親口答應過張太后，只要兩個舅舅安分，那張家便會無虞。
“哎，但愿如此吧。”
在沒有水落石出前，朱厚照也只能如此。要不是顧及后宮兩個女人的感受，夏助與張鶴齡早就被扔進大牢里了。
胡九邁著碎步進來，遠遠地叩首道。
“皇上，夏指揮使與張指揮使求見，就在外頭候著呢。”
聽到兩人要來見自己，朱厚照面無表情地回到御座。
“讓他們進來吧。”
不多會兒后，夏助走在前面，張鶴齡走在后邊，來到大殿后，二人叩首。
“叩見皇上。”
“先跪著吧。”
朱厚照的語氣很冷，冷到讓夏助一陣打顫。
“去江南這么久了，都查到些什么啊？”
一邊品茶，一邊問話的朱厚照雙眼一直都在盯著地板上的二人。
夏助深知這次惹了皇帝不快，趕緊出口解釋。
“回皇上，江南官員侵占百姓田畝、官員私自行商、京官與地方勾結都不足為重。”
好像被人給點了穴一樣，朱厚照愣在御座上，心道：這還不重？難道江南有人意圖謀反？
“哦？那你說說，都查到了什么，能讓上述幾條都不重要。”
皇帝的語氣有所緩和，夏助也稍微松口氣。
“江南官員不僅有上述罪狀，他們還蠱惑學子發文章諷刺朝廷，有的官員還私自扣下軍械，販賣與倭人。”
‘嘭’，朱厚照手中的茶杯瞬時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一雙怒目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夏助，咬著牙問道。
“什么？你再說一次，朕剛才沒聽清。”
夏助只好硬著頭皮再敘述一次，此時的朱厚照已接近暴走狀態，御案上能扔的東西都扔了，能摔的都摔了。
半晌之后，才問道。
“查到如此重要之事，為何不遞折子？”
夏助一臉委屈，朱厚照也從未見過他這般無奈。
“皇上，江南官員知道我與張指揮使發現一些端倪后，別說折子了，就連我二人出江南時也是費了好大的力。”
朱厚照只知道江南奢靡，沒想到奢靡背后還藏著墮落、骯臟、以及數典忘祖。
倭人，目前只有朱厚照才曉得，幾十年后這群人會侵擾大明沿海，幾百年后還會給這片土地造成無法原諒的傷害。
倭人的確可恨，但勾結他們的官員以及商人更加可恨。
既然江南部分官員參與進去，那朝堂上的楊廷和呢？
若是知曉內情但并未參與，是逐還是留？
若楊廷和已經參與，那該殺還是放其一條生路？
“不會的，他絕不會參與。”
朱厚照試圖說服自己，可江南每年孝敬給楊廷和的銀子讓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林知遠有沒有參與販賣軍械？”
既然開始懷疑楊廷和了，朱厚照也打算暫時不再用他。
“林知府沒有參與江南任何事，他進京告狀就是想讓您去江南一趟。”
“這么說，林知遠也知道買軍械給倭人一事？”
張鶴齡嘆氣回道。
“請皇上贖臣等無能，暫時還不能確定林大人是否知曉此事。”
林知遠進京告狀，告的還全是朝廷大員，就是想告訴朱厚照，江南很亂也很臟。
目的就是希望皇帝親自去一趟，只要皇帝去了之后就會發現諸多貓膩。
既然江南官員們開始變臟了，那就洗洗吧。
“你們有沒有證據證明他們販賣軍械？”
“沒有，證據都被銷毀。不過，當地不少守衛因沒有及時發餉，各營之間都出現了逃亡。這群人基本都去了海上，與倭人勾結，劫掠過路船只，這事已經被當地官員壓制下來。”
“若要查，皇上去江南后從此處下手最為合適。”
自己好心讓江南開墾出良田，百姓不僅沒分到多少，還讓幾十年后的倭寇提前出現。
這莫非就是蝴蝶效應？
現在急需解決陸地上的事，至于海上倭寇，朱厚照也有辦法。
海上漂著的不一定就是那群矮子，朱厚照懷疑他們有的是逃亡的守衛。
只要朝廷頒布文書，解除海禁調整海外貿易政策，允許民間私人遠販東西二洋，結清朝廷所欠餉銀。
同時又要宣布，對海上流寇酌情處理，能從輕，堅持從輕原則，能不罰就盡量不罰。
但這些都有一個前提條件，江南必須干干凈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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