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蘇路下意識又拉上了門。
一定是他開門的姿勢不對，再來一遍。
蘇路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門拉開一條縫——
一隻爬滿血絲的眼睛，正擠在縫隙當中，直溜溜注視著他。
“哇啊！”蘇路嚇得直接鬆開手，往後退去。
門縫逐漸擴大，眼睛的主人也展現在蘇路視野——
是瘦小男。
此刻的他雙頰凹陷、臉色灰白，雙眼死死盯著蘇路，舌尖探出唇縫舔了一圈。
當瘦小男想要更近一步時，驀然抬起頭，看了蘇路身後一眼。
隨即，瘦小男的臉上閃過害怕與猶豫，身體不進反退。
“……你是誰呀？”尚小月的聲音從蘇路背後升起，輕聲細語地問瘦小男：“你臉色看起來很差，是不是生病了？”
尚小月的話音一落，瘦小男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差了。
他匆忙轉過身，背影寫滿落荒而逃。
……蘇路困惑地撓撓頭。
他目送瘦小男的背影消失：剛才，是他看錯了？
他曾目睹過一次假人扮演的林星野“屍體”——瘦小男倒在地上那副樣子，分明和屍體一模一樣。
可之後的情況又怎麼解釋？屍體還能重新站起來麼？還是說瘦小男也是一個假人？
蘇路想不明白這點。
他將頭探出包廂，問坐在外麵充電的人：“誒，剛才那個人，你看見他倒下去了嗎？”
一個男人回答了他：“沒看見。”
旁邊的女人欲言又止。
真的是他看錯了？
“好的……謝謝。”蘇路將腦袋縮了回去，關上包廂的門。
他忍不住拍了一下腦門，好像能把藏在腦子裏的那個男音拍出來似的。
腦子——他的腦子，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蘇路鬱悶地坐到床上，再度打開蘇蘇論壇。
他注冊論壇的用意，起初是為了尋找關於“男音”的線索。
剛點進去，關於暗月絕弦的“絕密視頻”仍飄在首頁，後麵的跟帖頁數又增加了。
蘇路下意識抬頭，注意力被對麵的少年分走。
尚小月將腿放了下來，探出床沿歡快地踢著，一副天真無邪的姿態。
和視頻中戴麵具的死神，不能說有哪裏像，隻能說毫不相幹。
他真的是暗月絕弦嗎？
經過瘦小男的烏龍，蘇路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咚咚咚！”敲門聲忽然響起。
尚小月看了過來。
蘇路的第一反應就是瘦小男又回來了，他有些緊張地問：“誰？！”
“您好，您點的外賣到了。”陌生的青年男子聲音。
“是我的外賣！”蘇路和尚小月解釋了一聲，跳下床去拿外賣。
門後，果然站著一名穿白色製服的男子，和之前送奶茶的不是同一個。
男子將捧著的外賣雙手遞給蘇路：“祝您用餐愉快。蘇蘇外賣，竭誠為您服務。滿意請給五星好評哦親～”
蘇路接過外賣：“啊？好的。”
外賣員轉身離去，隻走了兩步，就消失在蘇路眼前。
過道上的人對此見怪不怪。隻有一個人抬頭，盯了蘇路懷中的外賣一眼。
蘇路關上門，低頭刨開外賣袋子。
裏麵有一個盒飯和一瓶贈送的飲料。揭開外賣盒的蓋子，紅黑配色的盒子裏是一份炒飯，表麵覆蓋了一層配菜，有：半根香腸、半顆雞蛋、幾條魚香肉絲、三四片包菜、兩顆青花菜、一小撮玉米。
蘇路扒拉了幾下炒飯，從零星幾顆肉丁來看，這應該是一份臘肉炒飯。
蓋子一掀開，熱氣和香氣一塊兒騰騰冒起，鑽進了蘇路鼻腔。
他迫不及待挖了一勺飯送進嘴裏：臘肉的鹹香占據了他的口腔。
沒想到一分錢（即點數）的盒飯那麼好吃！！
蘇路感到驚喜，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整份盒飯。
吃到後麵有點噎，奶茶已經喝完了，蘇路拿起贈送的飲料，看了眼瓶身：藍莓味。
蘇路取下吸管戳開。
嗯，很有那種贈送的味道。
不過，送的飲料還要啥自行車，一分錢就有飯吃有飲料喝，蘇路已經很滿足了。
吃飽喝足，蘇路打開手機，打算給外賣員以及“晚飯盲盒”一個好評。
點擊發送後，蘇路回到【蘇蘇論壇】，也不管其他人討論的熱火朝天，徑直找到搜索框，輸入關鍵詞：聲音。
點擊後麵的搜索符號。
蘇路看下來，盡是一些無聊的水貼。他又加上了“提示”、“解說”、“能聽見聲音在解說”等關鍵詞，搜索出來的信息全都牛頭不對馬嘴。
蘇路失望地抬頭，尚小月坐在對麵，已經恢複了他的經典姿勢：光腳踩在床單上，抱膝凝望窗外。
風吹在他的頭發上，給人的感覺很冷。
蘇路被熱騰騰香噴噴的炒飯熏得整個人都暖洋洋的，飯盒被他蓋好了放在一旁，空氣中還殘留著一點炒飯的煙火氣。
至於靠近尚小月那邊，風將一切都帶走了，他對著風吹，感受到的唯有冷意。
蘇路產生了一種感覺：明明兩人身處同一個包廂，涇渭卻分明得如同海洋與陸地、暖陽與月光。
空氣很安靜，連穿過的風都寂靜而無聲。
“那個……”沉寂的空間被自己的聲音打破，連蘇路自己都嚇了一跳。
然而尚小月已經朝他看了過來。
蘇路隻得硬著頭皮道：“你……吃了嗎？”
“我吃這個。”尚小月指了指桌上的薯片。
“光吃這個吃不飽吧？”蘇路脫口而出，又是一句幹巴巴的問話。
“還好，我吃得不是很多。”說著，尚小月瞥了蘇路放在床腳的大號飯盒一眼。
……他的確比較能吃。
“不好意思啊，剛才忘記問你了。”蘇路揉了揉眼睛，“你應該嚐嚐的，味道還不錯。”
尚小月點點頭，看得出他並不是真的在意蘇路的飯盒。
蘇路忽然靈機一動。
尚小月……他如果真是榜二大佬，那他應該對這方麵的事情有所了解吧？至少比普通人知道的多。
或許可以問問他……
“小月啊。”蘇路謹慎提問，“你來這個世界多久了？”
尚小月歪頭，像是正在編……正在思考：“快一個月了，我在第二個副本裏待的時間比較久。”
“哦哦，我才來了不到一天呢。”滿打滿算，蘇路從走進電梯再到上車，也就四五個小時的事。
蘇路：“你待得比我久，知道的一定比我多吧？那你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看到商城裏關於超凡能力的介紹嗎？”
隻要能看到介紹，他就有了一個大致的範圍，遲早能揪出那個男音的來源。
“你想購買超凡能力？”尚小月果然誤會了他。
蘇路順勢點頭：“嗯嗯，成為超凡者的話，也能更好的在這個世界生存吧？”
尚小月：“你注意到價格了嗎？”
蘇路：“沒、沒注意？”
“你去注意一下。”
蘇路去商城注意了一圈回來——心如死灰。
每一個超凡能力的價格，都是六位數起步。
六位數！！！
蘇路原本想：就算打聽不到關於男音的消息，也能趁機看看其他能力——“想購買超凡能力更好的在彼世生存”這句話，是真心的。
沒想到根本買不起！
“那咱們這些普通人，就隻能在這個世界無限循環下去了嗎？”蘇路頭一次感覺這麼沮喪。
他是個很樂觀、適應能力也很強的人，同學曾經打趣過他，說就算把他丟到無人島上，他也能活成一個快樂的野人。
尚小月口吻愉悅：“當然不是，我們普通人，也是有出路的。”
起初，他想用自己的手機做示範，不過可能是擔心蘇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尚小月抬眼：“你點進【蘇蘇商城】，翻到【其他】那一欄。”
蘇路按他說的做了，結果翻半天啥也沒翻著。
“在哪兒呀？”蘇路自然地將手機遞給他。
“……”尚小月猶豫一瞬後才接過。
蘇路被其他事物引走了注意力，再加上和他聊了這麼久、也沒有那麼害怕他了，順勢坐到他的身邊。
當然，保持了一定距離。
這個距離，可以看到手機屏幕的畫麵。
尚小月蒼白的指尖從手機屏幕上快速劃過。
最終，在某個犄角旮旯裏，找到了一個特殊的類目。
這個商品類目下隻有一件商品，那就是——
“【回家的車票】？？！”
蘇路震驚不已。
他搶過自己的手機，指尖不小心碰觸到尚小月的指尖，仿若從冰麵上劃過。
【回家的車票】介紹：字麵意思，可以送購買者回到現實的車票。
——售價點數。
……還行，五位數，不算遙不可及。
蘇路現在擁有一萬多點數，已經湊齊了十分之一。
同一時間，一個疑惑從蘇路腦海間浮現：“既然都有【回家的車票】賣了，那為什麼還有人去購買超能力啊？”
在蘇路看來：成為超凡者是為了變強，變強是為了活下去——可既然都能回家了，那要超能力還有什麼用？
尚小月：“你太小看人心了。即使在現實，意圖成為超人的人也數不勝數。壽命、權利、威望……這些在現實遙不可及的東西，在彼世都有機會獲得。”
這倒是……蘇路點了點頭。
“更何況，現實還有法律和道德的約束，在這裏，一切束縛都不存在，隻有弱肉強食。”
蘇路劃到超凡能力界麵，那裏的每一個能力售價，都比【回家的車票】要昂貴。
也就是說——超凡者拿回家的機會，換取了更強的力量。
“當然，也有礙於副本危機不得不立刻購買能力的，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尚小月輕笑了兩聲，“至於得到能力、成為人上人後，還願不願意再回到現實？可就不好說了。”
“我一定要回去！”蘇路握拳，“我剛考上的大學，還有我的家人……都在等著我回去。”
作為一名普通人，蘇路父母雙全，沒出車禍，家庭和諧。
他的願望就是那麼樸實無華。
時針劃動，晚上十點。
在來到無限世界的第五個小時，蘇路有了自己的小目標：集齊十萬點數，購買【回家的車票】！
盡管現在距離目標還有九萬，但他會努力的！
尚小月看著充滿信心的他，緩緩眨了眨眼。
眼神湧動，仿佛在看一位故人。
……
“我出去找垃圾桶。”蘇路拎起吃剩的外賣盒，“你有什麼垃圾要扔嗎？我順便幫你一起扔了吧。”
尚小月垂下頭：“……不用。”
蘇路沒注意他剛才的眼神，自顧自出了門。
過道上的人在十點以後變得稀疏不少。蘇路記得：在過道盡頭、洗手間外麵有一個大垃圾桶。
他提著外賣盒往前走，旁邊一個正在充電的女人倏然攔住他。
“……你也看見了吧？”女人握緊手機、神經兮兮地說：“我明明看見，那個男的已經死了！屍體突然倒在了地上……”
蘇路一下子聯想到瘦小男。
“你也看見了？”蘇路本來都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這下有了別的目擊者，那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蘇路連忙追問：“你怎麼肯定他是死了？或許隻是頭暈倒下了而已。”
“不可能。”女人打斷他：“我從前的工作是法醫，經常和屍體打交道，他那種狀態，絕對是死了的。”
蘇路：“可他後來又站了起來……”
法醫女：“這點我也想不明白，所以我打算將目睹到的這些向列車上的工作人員匯報，又怕他們不相信我，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嗎？證明你也看到了，兩個人的話，會更有說服力。”
這番話很合理，蘇路點點頭，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是怎麼死的？你看見了嗎？”
法醫女遲疑點頭，剛想開口，又猛然閉上嘴，眼神恐懼地看向蘇路身後。
蘇路扭過頭——瘦小男將包廂門拉開一條縫，紅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