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音略有所覺，問道：“你和這位柏大人認識？”
秦文君飛快搖頭：“不、不認識。”
聽起來可不像不認識的樣子。
蕭清音心想。
但對方既然想隱瞞，她便裝作不知道。
因擔心王公公會因為王至榮的事報復他們母子，蕭清音邀她先到忠勇侯府住一陣子。
秦文君忙擺手：“這如何使得，這些天已經足夠麻煩您了，怎么能再添麻煩。”
蕭清音笑道：“我外祖母得了你那幅繡作，一直盼著見你一面，她老人家平日連個嘮嗑的人都少，你就當陪陪她。且你住府里，也省得我天天跑去四合院給你診治。”
秦文君方想起自己還要接受治療，忙道了幾聲罪過，應了下來。
“那我就厚著臉打攪了。”
蕭清音陪她回家拿了衣物繡棚等物，一同回了侯府。
天賜這小家伙聽說他娘來了，喜得連鞋子都不穿，從房里直奔出來，一頭撞到秦文君懷里。
“娘！娘！”地叫個不停。
秦文君應了好多聲“欸”。
蕭清音讓廚娘整了一桌酒菜，熱熱鬧鬧吃了頓晚飯，賀秦文君否極泰來。
秦文君感動不已。
連敬了蕭清音好幾盅酒。
夜里摟著孩子歇在客院里，聽著窗外蟲鳴，想了小半夜，做了個決定。
第二天吃過早飯后，她對蕭清音道：“姑娘要是不嫌棄的話，我留下來當個老媽子，伺候姑娘。”
蕭清音吃驚不小。
秦文君為人處世落落大方，又識文斷字，還習得一手失傳的繡藝，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
雖不知何以落魄至此，但光憑手藝，都能當個受人尊敬的繡娘，何必給人當下人。
“請你過來，只是讓你安心養病，沒有圖報的意思。”
她解釋道。
“我素來不用丫鬟，也用不著老媽子。”
秦文君羞赧道：“我這么做，也不只是為了報恩，也有想托姑娘庇護的意思……”
她無依無靠，連個男人都沒有，帶著天賜在京城漂泊，像馬老三這樣的人遇到過不止一個。
為了躲避這些人，她不得不頻繁更換住所。
以前天賜小，隨便換地方也無妨，但天賜快到啟蒙的年齡了，她再搬來搬去的話，他就沒法安心讀書了。
若是有人庇護，他們就能安頓下來，不必折騰。
她不打算嫁人，這輩子只想守著孩子過，給人當老媽子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一般大戶人家小姐身邊的老媽子都是心腹之人，斷沒有從外頭隨便找人的。
且她又有幾分容色氣質，看著就不像下人。
她就是想去當老媽子，也沒人要她。
蕭清音卻不一樣。
她觀察過，她身邊沒人伺候，有事都是吩咐護衛去做。
護衛做事固然方便，但女兒家，總有需要個體己人的時候。
有一二心腹，總比沒有的好。
蕭清音為人又善良，跟著她，她也不用擔心自己哪天被人賣了。
這樣的主子，可以說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秦文君好不容易遇上，自然不想放過。
“姑娘身邊有人的話，夜里渴了，喝口水也方便，不妨試用一下，要是趁手，就留下奴婢，不趁手，不消姑娘說，奴婢自個就走。”
蕭清音：“……”
這就連“奴婢”都自稱上了？
“你就是尋求庇護，也不一定要為奴為婢。”
蕭清音笑道。
“都是女人，我理解你的難處，你要愿意，留下來當個合伙人就好了。”
“合伙人？”
“你不是會雙面繡嗎？我可以給你當經紀人，你專心創作，我對外兜售，賺了錢銀再分成。”
秦文君一臉驚詫。
“姑娘您會不會算賬，奴婢要是成了您的人，賣繡品的錢銀全數歸您，一份銀子都不用分給奴婢啊。”
蕭清音：“……”
見過受剝削的，沒見過上趕著受剝削的。
她看起來像是沒良心的資本家嗎？
她板起臉道：“被奴役者創造的作品是沒有靈魂的，你的雇傭創作所得和自由創作所得說不定差好幾倍，我全部拿了也不如分成拿得多。”
這回輪到秦文君發愣了。
還能這么算的？
“可奴婢不管是自由創作還是雇傭創作，作品都是一樣的啊。”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繡的東西有靈魂什么的。
它們又沒有成精。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雙手，腦海靈光一閃，補充道：“奴婢受了拶刑，雙手不如以前靈敏，怕是繡不了雙面繡了，奴婢也沒有別的謀生技能，姑娘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娘倆兒，留奴婢端茶遞水吧。”
蕭清音：“……”
絞盡腦汁也要給她當老媽子嗎？
不知道的，估計以為她另有圖謀呢。
某個呆子明顯就誤會了。
他不知道在邊上聽了多久，見秦文君懇求留下，蹦出來道：“我才是媳婦兒的人，你休想跟我搶媳婦兒！”
秦文君：“……”
臉色驀地紅了。
“奴婢也是姑娘家，如何能跟您搶姑娘……”
易水寒腦海隱隱冒出一個不男不女的身影，對方似乎還和他媳婦兒摟摟抱抱，想搶媳婦兒來著。
頓時冷著臉道：“穿著男裝的未必是男人，穿著女裝的就是姑娘家了嗎？誰知道你是男是女。”
秦文君臉色更紅了。
這回是氣的。
她活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被人說她性別不明。
姑娘這位未婚夫好看是好看，說話也太氣人了。
蕭清音瞪了易水寒一眼：“你怎么這么說話，太沒禮貌了。”
易水寒一臉委屈。
這人要跟他搶媳婦兒，他還不能說兩句嗎。
媳婦兒要真被搶走了怎么辦。
秦文君忙道：“是奴婢失禮，不怪大將軍。”
易水寒得意地哼了一聲。
蕭清音搖搖頭。
等這家伙恢復神智，看他往哪找地洞鉆。
轉而對秦文君道：“你先治好傷病再說，現在就算給我當老媽子，也派不上用場。”
秦文君見她松口，忙拜謝：“奴婢這就去喝藥。”
“奴婢”倆字改不掉了一樣。
蕭清音微微嘆氣。
本以為秦文君的劫難過去，可以過上點安穩日子了，沒想到結案沒幾天，易五告訴她個消息：
總督南廠把柏彥章抓了起來，說是他在馬老三一案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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