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十的腿即將康復之際，寧氏終于找到了一個理想的供體。
找到人后，她來云宅接蕭清音過去查看。
“是個叫石銘的采石匠。”
路上，寧氏向蕭清音介紹那人的情況。
“今年十九歲，跟琰兒體型相近且臂力過人，今兒早上因為救助工友被大石砸中，內臟破裂，只剩一口氣了。”
馬車停在一個蕭清音曾經來過的地方：韓氏三人住過的貧民窟入口。
蕭清音隨寧氏及其管家來到一個破敗的小屋門前。
管家敲響門后，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小姑娘開了一道門縫。
她的眼睛看起來異常渾濁，視線也未曾和他們三人對焦。
“你們是誰？”
她小聲問道。
“我們是寧府的，先前和你哥哥聯系過。”
管家回道。
音落，屋里傳出一道虛弱的聲音：“豆豆，讓他們進來吧。”
小姑娘這才打開門扉，讓他們進去。
屋里只有一個大開間，左右兩側各放著一張床，中間用爐灶、柴火和一張小飯桌隔開。
一個濃眉大眼，皮膚黝黑的青年正躺在左側床上。
“不好意思，招待不周。”
石銘氣若游絲道。
“你先別說話。”
蕭清音說著，走過去替他檢查身體狀況。
檢查完后，心中嘆了口氣。
這人五臟六腑沒一樣是完好的，尤其是腸道和胃部，幾近粉碎。
便是她有金色蟲子，也無力回天。
她只能給他吃了一顆止痛藥。
“這能讓你少受些折磨。”
石銘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
“謝謝，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他看向站在門邊的小姑娘，笑道：“豆豆，你去找李嬸要點茶葉回來好不好？我要招待客人。”
“好的，哥哥。”
小姑娘摸索著墻壁出去了。
等她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石銘問蕭清音：“我的手臂合適嗎？能捐給那人嗎？”
蕭清音點點頭。
“能捐。”
石銘聞言，松了口氣。
又問道：“我可以提個條件嗎？”
“你說吧。”
“剛才你也看到了，我妹妹是個盲人，我走了，她就沒人照顧了，我想把我的眼睛移植給她。”
蕭清音愣了愣。
眼球和大腦是用視神經連接的，視神經和其他神經不一樣，屬于中樞神經，按她前世的醫學發展水平，是無法再植的。
但金色蟲子本就非同尋常，蕭清音還沒做過眼球移植試驗，不確定它是否能完成視神經的連接。
若是不能，就只能做眼角膜移植。
但是她手上沒有縫合眼角膜用的細線，沒辦法做移植手術。
金色蟲子也不一定派得上用場，因為角膜本身是沒有血管的，蕭清音不清楚它們會不會幫忙縫合。
她只能回復石銘：“眼球移植實驗我們還沒做過，不知道可不可行。”
“實驗需要多長時間？”石銘問道，“我能活到那個時候嗎？”
“能，沒有意外的話。”
蕭清音回道。
石銘大概還能活五六個時辰，金色蟲子一個時辰就能讓縫合的斷肢恢復感知，若是能做眼球移植，一個時辰應該也能出結果。
“可以麻煩你們現在做個實驗嗎？”
石銘請求道。
“當然，若是實在沒辦法移植，也沒關系，我還是愿意把雙臂捐出來的。”
蕭清音點頭：“好，我現在就回去做實驗。”
不管是移植眼球還是移植眼角膜，都不費什么功夫，蕭清音很快就完成了這兩個試驗。
壞消息是，金色蟲子沒有主動縫合眼角膜，這也就意味著，眼角膜無法移植。
好消息是，移植后的眼球能正常使用。
蕭清音和寧氏返回石銘家中，正要把好消息告訴他，他說了句“稍等”。
然后對小姑娘道：“豆豆，你去李嬸家借點米回來。”
小姑娘離開后，石銘解釋道：“豆豆肯定接受不了我把胳膊捐給別人，也不會要我的眼睛，我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
蕭清音點頭表示理解。
石銘接著道：“我會告訴她，我幫了你們大忙，你們無以為報，才幫她治眼睛的。”
蕭清音和寧氏應了下來。
石銘簽了寧氏帶來的捐贈協議，按了手印。
隨后蕭清音等人便離開了，直到石銘離世才返回，帶走他的遺體和哭暈過去的小姑娘。
蕭清音為魏琰和小姑娘分別做了移植手術。
術后，寧氏在府里設了靈堂，將石銘停靈在此。
因為小姑娘才做了移植手術，蕭清音擔心她醒來哭得太傷心有損眼睛，讓她睡了好幾天。
直到石銘頭七那天才喚醒她。
小姑娘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問蕭清音要鏡子。
“姐姐，我想照照鏡子。”
蕭清音有片刻詫異，但很快反應過來，恐怕她已經知道了移植之事。
可能是偷聽了他們的對話。
等她把鏡子拿過來，這一點便再清楚不過了。
小姑娘看著鏡子里的人像，伸手觸碰上面的眼睛，淚水奪眶而出。
“哥哥……”
她哭了好一會，抬手抹眼淚。
“姐姐，我是不是還不能哭？”
“是的，最好也別揉眼睛。”
蕭清音遞了一張帕子給她。
小姑娘抽著鼻子點頭。
“嗯，我不哭，這是哥哥的眼睛，我要好好愛護它。”
蕭清音聽得鼻子泛酸。
小姑娘說不哭還真就一滴眼淚都沒留。
她為石銘守了一整個通宵，翌日隨寧氏安排的出殯隊伍扶棺送葬，辦完喪事便回了家中。
寧氏想收她為干女兒，她拒絕了。
“手臂是哥哥自愿捐獻的，你們不欠我什么，不用做這樣的補償。”
寧氏只好置辦了一個前鋪后房的小宅子送她。
并搶在她拒絕前道：“這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哥哥的，我想他應該也希望自己妹妹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用提心吊膽過日子。”
小姑娘這才收了下來。
她搬到那個小宅子里，用前面的鋪子賣起了自己做的熏香。
在寧氏暗中照拂下，香鋪生意日漸興隆，她也過上了安穩生活。
……
魏琰非常珍愛自己新得到的手臂。
哪怕這兩條手臂黑得發亮，和他的膚色截然不同，掌心也十分粗糙。
康復期間，他一天起碼盯著胳膊看上好幾千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他感覺手臂的膚色似乎在變淺，骨骼和肌肉也在變纖細。
“蕭姐姐，我這對胳膊是不是和剛移植時不太一樣？”
移植大半個月后，他問蕭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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