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語在床上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時律見她還不起，爬到床上半個身子撐著壓在了她的身上，鼻尖碰著她的鼻尖，寵溺問她，“還想睡？”
……這樣的一樁樁，一幕幕，都是曾經想鮮活發生過的。
而如今，他們就像是這山谷里的風一樣，從沈語身邊掠過，再也無影蹤了。
“寶貝，媽知道，媽都知道。”蘇以沫怕沈語情緒又激動，摟著她一下又一下的輕撫她的后背。
但是沈語卻沒有如她預料那樣的暴發出痛哭或者是質問以及吶喊，她只是平靜的在蘇以沫懷里長嘆了幾口氣，然后出聲問道，“媽，寶寶在我肚子里，還好吧？”
聽到沈語出聲關心寶寶，蘇以沫喜出望外，“很好的，寶寶很健康，語兒，你一定要……”
“媽，你不要說了。”
沈語打斷了蘇以沫的話，掙了掙身體從她懷里挪開后，目光看向季泉聲，“聲哥，你也在這兒呀。”
季泉聲點頭，走上前來，“你感覺怎么樣？好些了嗎？”
好？
沈語沒說話，扯了扯唇，“大概永遠不會好了吧。”
她輕嘆一聲，身邊的人都聽到了，臉色跟著微微凝滯了幾秒。
“語兒……”蘇以沫也難受，抓心撈肺的，又不知道沈語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又不敢說太多以免刺激到她，總之就是很難受。
“媽，航空公司那邊，有人過去嗎？”沈語抬頭問蘇以沫。
蘇以沫愣了愣，不知道現在是否是正確的時機跟沈語說起時律飛機失事的事情。
“聽說飛機失事，遇難者什么遺骸都不會有，但是我覺得我們還是要過去看看。”沈語見蘇以沫不已，自己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時律不太喜歡露營，但是看起來他要長眠在那片陰冷潮濕的森林里了，我得帶點他用過的舊物過去，讓他不要怕。順便也帶著孩子過去看看。”
沈語說著，抬手撫摸在了小腹上。
小腹平展。
孩子還很小。
他這么小，都沒有機會再見到爸爸了，這最后一面，怎么也要去送送。
沈語情緒平靜，語氣平緩，甚至也沒有再落淚了。
倒是這番話說得邊上的人沒忍住，眼眶跟著紅了一陣兒。
蘇以沫想勸沈語不要去，這里過去要走山路，雖說有熟悉的向導帶領，但是那也是山路，險峻自是不用說的，要是路上再出個什么意外可怎么辦。
但是季泉聲卻在沈語的話音落下后嗯了一聲，“好，我們去現場看看。”
“小季！”蘇以沫扭頭緊盯著季泉聲。
季泉聲卻看也沒看她的直接走到了沈語身邊，從兜里摸出個東西遞到她面前，“這個你帶過去。”
是個黑絲絨的盒子。
蘇以沫疑惑，那里面是什么？
沈語看著盒子，一直平靜無波的眼神終于有了些波動，她拿過盒子，沒有打開，指腹摩挲在其上，唇瓣蠕囁，“這個盒子，怎么會在你這？”
她不解的看著季泉聲。
“是瑜念拿給我的。”季泉聲解釋，“她知道你肯定要去看時律，也知道你的想法，她說，這盒子里的東西你肯定想帶去。”
“瑜念沒辦法跟過來，霍司橋鬧著要出院，她害怕他再出什么問題，得時刻不停的守著他。”
沈語懂。
瑜念的心，她都懂。
沈語眼眶濕潤了，干涸的身體形不成淚水，但是還是很感動，她雙手捧著盒子放在了胸口，緩緩閉上了眼睛。
“小季，那盒子里是什么？”
蘇以沫不解，上前低聲詢問。
季泉聲抿唇看著沈語，“是一對婚戒。”
是的。
是沈語跟時律的婚戒。
當年。
時律就是拿著這枚戒指，在人群里走向她，低聲詢問她愿不愿意嫁給他。
戒指上面的鉆戒很大，很閃。
但是沈語想起那一晚的畫面，記憶里比這枚價值連城的鉆戒還要耀眼的是時律的那雙冷冽如冬夜的鳳眸。
多不容易呀。
兩人的愛情，始于各自的心懷鬼胎，卻還是化解了那么多的誤會跟矛盾，走到了現在。
明明還差一步，就能獲得幸福了。
沈語把盒子打開，取出兩枚戒指里屬于時律的那一枚，捏在了手心。
“聲哥，謝謝你。”
沈語收整好自己的情緒，定定的看著季泉聲，“這正是我跟時律需要的東西。”
季泉聲抿了抿唇，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但是他選擇理解跟支持。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在向導的帶領下朝著深山里出發了。
向導是當地人，話多且熱心腸，得知是沈語的丈夫在空難里遇難了，一直在找著各種話題想要讓她感覺好點。
只是沒有用的。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無論是通過什么方式失去的，這個人從此就不存在于她的生命里，世界里了，沈語不應該用沉默與低沉去緬懷他，難道還要載歌載舞的歡慶嗎？
行走了半路。
向導也感覺到了沈語的冷漠，便不再沒話找話了。
下午時分，距離目的地還有一個山頭的時候，向導停下來找了塊比較高的石頭，站上去指著山坳里有片黑黢黢的地方，道，“看到沒，那就是飛機失事的現場了，看起來已經圍起來了，說不定還在展開施救。”
“不過這次飛機失事奇怪得很，我們家就在對面的山頭里，一點聲音都沒聽到，還是看新聞才知道我們山溝里掉了架飛機下來。”
向導呢喃自語著。
不過一行人里都心情沉重，也沒人有心情聽他在說些什么。
唉。
算了算了。
看在他們失去了親人的份兒上，他還是閉嘴還他們一份清凈吧。
想著，向導閉嘴。
兩個小時后。
黃昏漸入山間的時候，他們也到了失事現場。
現場已經有許多救援隊了，也有很多家屬像是沈語他們一樣想盡各種辦法到了現場。
現場哀嚎哭聲一片。
空氣里彌漫著各種難聞的燒焦味。
沈語剛一踏進這片散落著各種殘骸的地方，就沒忍住彎腰大吐特吐了起來。
蘇以沫與季泉聲忙停下來。
而前邊兒，一道熟悉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