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透過窗戶，正好照在李燕的病床上。
感覺臉上暖暖的李燕，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昨天渾身酸痛，脖頸僵硬的感覺已經徹底消失了。
十多天了，這是李燕睡得最安穩的一個夜晚。
掀開被子跳下病床，將被子疊好。
李燕走到爺爺床邊,看著爺爺還在呼吸均勻的沉睡中，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自從得了胃癌以后，不時的胃痛和心悸，自己的爺爺已經一年多了沒有睡得這么安穩了。
看來把爺爺送到這里是非常正確的，僅僅喝了一副藥，自己的爺爺就能睡得如此安慰。
中藥中,酸棗仁、合歡皮都是安神改善睡眠的良藥，再以十全大補湯補氣補血。
對于這種虧損日久的身體,自然如久旱逢甘霖一樣。
服用過中藥的人都知道，如果方劑對證，往往第一次開的藥最為見效，后面的更多的是鞏固改善。
見爺爺難得睡了一個安穩覺，李燕不忍心打擾爺爺，躡手躡腳走出病房，向洗手間走去。
剛剛走出病房，恰巧看見過來查看老人情況的黃素和張遠。
今天開始，將會有課題志愿者陸陸續續過來報道，黃素就是趁著還沒有繁忙的時候，過來看看老人服藥后的反應。
見到李燕，黃素詢問道：“李燕，你的身體情況怎么樣，還有沒有怕冷，身體酸痛的癥狀？”
“謝謝您，黃醫生，我的身體已經好了。”李燕禮貌的鞠躬感謝謝后，問道：“黃醫生,您是來我爺爺的嗎。”
“是的,估計我們今天會很忙，趁著現在還不忙，過來看看你爺爺的身體情況。”黃素點了點頭說道。
“黃醫生，我爺爺現在還在睡覺，自從他得了胃癌之后，他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您看……”
李燕臉上帶著遲疑，欲言欲止的說道，她真的不想別人打擾爺爺難得的睡眠。
“能睡覺是好事，這樣有助于你爺爺身體恢復。”黃素明白李燕的想法說道：“行，那這樣等晚上不忙的時候，我們再過來看看。”
黃素說著，就要張遠轉身離開，畢竟今天要做的事情非常的得多。
見黃素準備離開，李燕叫住黃素：“黃醫生，您等一下。”
黃素回頭望向李燕道：“李燕，你還有什么事情嗎？”
李燕支支吾吾地道：“那個……那個……黃醫生，您給我喝的藥多少錢，我得把錢給您。”
李燕緊張地看著黃素，生怕黃素說出一個超出她能力范圍的價格。
在李燕心里，看病對于自己就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尤其是這種喝一次就見效的藥一定很貴。
想想兜里還剩下五百多元，李燕就怕不夠自己治病的錢，這些可是自己還沒有賺錢前，自己和爺爺僅剩的生活的費用了。
李燕心中不由地開始埋怨自己，為什么要生病，不生病就不用花這筆錢了。
但是李燕又做不出賴掉醫藥費的事情，爺爺從小就教育自己做人一定要堂堂正正。
“你的藥費呀，那就算了吧！”
黃素并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畢竟藥費還真沒有沒有多少錢。
“黃醫生，那怎么行呢！您已經在報名截止后，破例救治了我爺爺，已經是給我最大的幫助，我怎么還能讓你墊付我的醫藥費，您放心無論多少錢，我一定會想盡辦法還給伱的。”
見到李燕如此嚴肅，黃素明白對方這是誤會了。
“想盡辦法還錢那倒不至于，一副藥也才一元三。”
聽到醫藥費，李燕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道：“黃醫生，您不用可憐我，該多少錢就是多少錢，放心我一定會把錢還給您的。”
哈哈！
黃素笑道：“我沒有可憐你，中藥可沒有你想的那么貴，你用的桂枝麻黃湯里面所有的藥材都是非常普遍的藥材，價格本來就非常便宜。”
就是二十年后，一份桂枝麻黃湯自己去藥店配也不會超過四元錢。
見李燕依舊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黃素指著張遠說道：“不信，你可以問問張醫生。”
李燕望向張遠，見張遠輕輕點頭，但是臉上依舊帶著懷疑。
從來沒有遇見過這么便宜的藥，換做是誰也不敢相信。
黃素見李燕依舊不相信，對她道：“一會兒你來一下，一樓的右側第一間辦公室補簽一份協議，我把醫藥費清單給你，你再給我錢。”
黃素說完，轉身帶著張遠就準備離開。
李燕再次叫住黃素道：“黃醫生，再打擾您一下，請問我的三輪車和我三輪車里的東西放哪里了。”
“就放在住院處中間門那里，你們所有的東西，我們已經幫你搬上三輪車里了。”黃素回答道。
李燕再次鞠躬感謝道：“謝謝，黃醫生！”
送走了黃素，李燕去衛生間洗漱過后，回到病房見爺爺依舊在睡覺，便向住院樓外面跑去。
走出中門，李燕見三輪車的遮陽棚已經被重新裝上了，爺爺家的床板也重新安裝好了。
李燕知道這應該是黃素他們做的，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自己這次是遇見好人了。
李燕走到三輪車后斗，快速在后斗里面放出一個箱子，非常急切地打開箱子，見到里面高中課本沒有被雨淋濕，這才安心下來。
隨后，李燕捧起書箱，并自己和爺爺的換洗衣服和日用品一同搬到爺爺的病房。
走進病房，就見爺爺已經睡醒了。
李燕將手上的東西放下，走到爺爺的床邊問道：“爺爺，你昨睡的還好嗎？”
老人微笑地看著自己的孫女道：“好久沒有睡得這么踏實了，喝了醫生開的藥，昨天晚上心就沒有以前那么慌，而也有了困意。這位黃醫生的醫術真的太厲害了。”
聽了爺爺有所好轉，李燕露出了高興的笑容問道：“爺爺，您餓不餓？”
老人搖了搖頭：“我還不餓。”
“那好，我先去一樓辦公室把協議簽了，這樣我們就真的是課題組的志愿者，爺爺您就可以安心在這里接受治療了。”
看著孫女臉上的笑容，又想起了孫女一路的艱辛和昨天跪在床上的懇請，老人再次老淚縱橫。
“燕兒，是爺爺連累了你。”
李燕蹲在床頭，雙手握住老人干枯的大手道：“燕兒從來不覺得爺爺是負擔，爺爺是燕兒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沒有爺爺就沒有燕兒，燕兒不能失去爺爺，只要能治好爺爺，燕兒吃的苦也是甜的。”
李燕說著，伸出自己的手，輕輕擦去爺爺眼角的眼淚。
“爺爺，為了燕兒您也要堅強起來，燕兒還想爺爺看見我考上大學呢。”
老人重重地點了點頭，兩只手緊緊握住李燕的手道：“放心，爺爺一定能看到我家燕兒考上大學。”
李燕站起身來，用手背擦拭掉自己眼淚道：“爺爺您好好躺著休息，我先去樓下簽協議，再給您買早餐去。”
李燕拿起自己最珍惜的那套衣服，走出病房。
從衛生間出來，李燕再次換上了那一條牛仔褲、那一件帶著粉色碎花的短袖襯衫，以及那雙人造皮革的皮涼鞋。
今天起自己和爺爺就要開始嶄新的生活，李燕也穿上自己最珍惜喜愛的衣服，迎接新的生活。
李燕下樓，走到右側的第一間房間，輕輕敲響房門。
“請進！”
里面傳來了黃素的聲音。
李燕推門走進房間，禮貌地打著招呼道：“黃醫生！”
見到李燕換掉解放鞋，藍褲子，綠衣服，換上一身女孩子穿的衣服。
黃素也是眼前一亮，雖說衣服都是廉價的，卻難以掩蓋住李燕的天生麗質。
“李燕，坐！”
黃素從抽屜里拿出一份協議遞給李燕道：“這是協議，你先看一下。”
李燕卻拿起協議看也不看，便開始在協議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隨后將協議遞給黃素。
李燕的動作都在黃素的意料之中。
黃素接過協議將上面的原件撕下來，遞給李燕道：“這是協議原件，你收好。現在你爺爺就是課題組的志愿者了，草原市人民醫院有兩個證候組，你爺爺屬于氣血雙虧的證型，屬于我負責的課題組，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
對于這名沒被困苦擊倒，堅韌不拔的孩子，黃素還是多少有些偏愛，自己也會給祖孫二人多一些關照。
隨后，黃素又從抽屜掏出一張市醫院的繳費單遞給李燕。
“看看這是你的費用清單，上面蓋著市醫院的打印，繳費的項目也都電子打印，這回不能說我騙你了吧！”
黃素略帶調侃地說道。
李燕接過費用清單，看見上面一元三，給李燕的心里帶來很大的震撼，她第一次感覺到看醫生還能這么便宜。
李燕從自己褲子兜里掏出一個塑料墊，打開塑料袋，里面除了三張百元的鈔票，其他都是一角兩角五角、一元兩元五元的零錢。
黃素現在才真正認識到李燕的窮困。
李燕將一元三遞給黃素后。
看著黃素收起自己的錢，李燕才真正意識到中醫是多么便宜。
小心翼翼地將塑料袋重新揣進褲兜里，李燕望向黃素，表情十分認真的問道：“黃醫生，那我爺爺昨天喝的藥要多少錢。”
李燕心想：謝謝吃的西藥平均一天要二十塊錢，而且還沒有什么療效，昨天自己爺爺吃過中藥就見效，肯定也很貴吧。
黃素反問道：“你問這個干什么嗎，課題組的所有參與課題試驗的志愿者都是免費的，你不用擔心費用。”
“我就是好奇，黃醫生，您能告訴我嗎？”李燕還是繼續追問道。
“告訴你也無妨，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你爺爺的那副藥的價格應該在六塊到八元之間。”黃素毫不在意的說道。
而然當李燕這個價錢，腦袋如同雷擊一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足足有半分鐘的時間。
回過神來的李燕，有著炙熱的眼神看著黃素問道：“黃醫生，請問如何才能學會中醫？”
黃素也來了興趣，打量起李燕問道：“怎么，你想學中醫？”
李燕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我想中醫，親自給我爺爺治病。”
黃素再次問道：“學中醫可是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簡單的，三五年不算短，十年不算長，有的甚至學了一輩子都不會給人看病，你還想學嗎？”
李燕再次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我相信我能學好，我可聰明了小學、初中我都是全校第一。”
黃素點了點頭道：“既然你想學，明天我給你拿一本《黃帝內經》你先看著。”
黃素其實也沒有在意，以為只是小孩子的一時興起，等過幾天興趣已過，就會忘記了。
所以黃素也沒有從讓李燕從《神農本草經》《湯頭歌》學起，上來直接就扔給她最艱澀難懂的《黃帝內經》。
作者當年學中醫就是從《黃帝內經》《傷寒論》開始的，說多了都是眼淚，然而也慶幸自己是從《黃帝內經》《傷寒論》開始學起的，當學懂這兩本手冊后，在其他的書就非常容易懂了。
然而，李燕卻沒有開玩笑，站起身來鄭重地給黃素九十度鞠躬感謝道：“謝謝您，黃醫生。”
李燕可不是開玩笑，她覺得既然中醫這么便宜，只要自己學會中醫，以后就可以給爺爺看病了。
見到李燕如此鄭重，黃素也收起了剛剛輕視，微微皺眉看著鞠躬的李燕，有點后悔剛剛的決定了，但是既然說出了口，也收不回來了。
黃素起身扶起李燕道：“既然你想學，我明天就把書拿給你看。”
“謝謝！謝謝！黃醫生！”
李燕帶著滿臉的歡喜，腳步輕盈地走出了黃素的辦公室。
黃素也走出辦公室，去看看今天迎接課題組志愿者的情況。
走出辦公室，黃素走到草原市人民醫院新樓的門診大廳，簽到地點就設在門診大廳，就是讓志愿者能夠非常容易的找到。
在門診大廳里，已經擺開了兩排桌子，就是兩個課題組做志愿登記的地方。
黃素走到張遠身邊問道：“志愿者的指引水牌都擺好了嗎？”
張遠回答道：“早已經擺好了，從市醫院的大門，一直擺到了登記點。”
黃素點了點都道：“行，我出去看看！”
黃素慢慢走出門診大廳，檢查一下指引水牌擺得是否矚目。
黃素剛剛走到醫院門口，就見李燕已經換回了解放鞋，藍褲子，綠衣服，蹬著三輪車走出市醫院。
見到黃素，李燕停下三輪車招呼道：“黃醫生！”
黃素詢問道：“李燕，你這是干什么去？”
李燕回答道：“我去看看草原市的廢品收購站都在哪里，我的錢已經不多了，我看看草原市的廢品好不好收，我在呼市就靠著賣廢品，供我和爺爺的生活，以及爺爺吃藥的費用。”
“黃醫生，再見！”
說著李燕向黃素揮了揮手，騎著三輪車離開了市醫院。
黃素這是站在那里，一直看著李燕的三輪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
黃素現在才第一次了解自己救的這個女孩，貧困并沒有讓李燕變得自卑，反而讓她變得無比堅強。
從她能非常坦然說出自己是靠著撿廢品供養自己和爺爺的生活，就可以看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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