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
“監控銷毀了嗎？”傅司眠問。
邵肅飛點頭道：“銷毀了。”他一頓，見傅司眠看著他，于是又多說了幾句，“姜煙沒有受傷，這次的事情她辦得很好，葉峰也救出來了，就是途中趙久茹差點壞事，不過還好她也壓得住。”
傅司眠點頭，繼續看向自己手中的書，燈光繾綣，照在他面容上時竟然也格外溫柔。
邵肅飛默然，心想自己已經很久沒見到傅司眠這樣的狀態了……還真是所有的事情都圍繞著姜煙轉啊。
另一邊，姜煙回去翻看了許久資料，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他們在制造出這個病毒的時候，壓根就沒有想過解藥。
她凝神望著屏幕，瑩瑩的亮光照在她的臉上，臥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她的門也只是虛掩著，還能聽見大廳里傳來趙久茹慌亂照顧葉峰的聲音。
她讓房間里所有人都穿上了防護服，病毒的傳染方式有血液傳播、性傳播和體液傳播，剛經歷一場搏斗，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傷口，不能冒險。
鬧到了半夜，葉峰又吐了兩次，情況越來越糟。
趙久茹哭得不行，葉峰握著她的手輕輕搖頭，眼神溫柔。
“我沒事。”葉峰道。
“怎么會沒事……”趙久茹抽噎，“都吐血了，怎么可能沒事！你別騙我！痛不痛？哪里痛？”
葉峰依舊是搖頭，“你陪陪我……”
“我陪著的。”趙久茹哭到聲音嘶啞，靠在葉峰身側，“姜小姐已經去找能救你的辦法了，她本事很大，我相信她，她一定可以……”
門開了。
趙久茹立刻抬眼朝著姜煙看去，試圖在姜煙臉上找到驚喜的痕跡，但也只是徒勞，姜煙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
但趙久茹的心頓時提了起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姜煙不會帶來什么好消息。
她轉頭就看了一眼正垂頭躺在床上的葉峰，起身朝著姜煙走去：“我們……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姜煙點頭，沒有拒絕，把人帶到了二樓的花園。
趙久茹擰著手站在姜煙身前，躊躇片刻，“姜小姐，你就直說吧，我沒關系，我……我承受得起。”
姜煙也不太在意她承不承受得起，畢竟趙久茹在她眼里，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現在就相當于重生，然而一個人行于世間，是終究要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現在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也不過是代價而已。
“他被注射了病毒，看樣子應該不是足夠劑量，所以才能拖上一時半會兒，但也沒有多久的時間了。你跟他好好了告別吧。”
趙久茹一下癱軟了。
姜煙隔空看著她，沒有去扶。
“真的……沒救了嗎？”趙久茹喃喃。
“沒救。”姜煙肯定道。
趙久茹面色徹底白了，淚流滿面，癡癡地盯著半空，“為什么……”
姜煙看了她幾秒，隨后道：“你如果有哪些想去的地方，有什么想見的人，又或者是想怎么計劃度過最后的時光，我都可以幫忙。”
趙久茹陷在痛苦中不能自拔，聽不見姜煙此刻對自己說的話，突然醒悟一般，猛地起身往樓下走去，默默又坐在了葉峰身邊，緊握著他的手。
沒多少時間了……她恨不得現在就讓時間停止，但是她做不到，也只能這樣貪戀地看著葉峰，少看一秒，便是真的少了一秒。
“你和姜小姐……說了什么？”葉峰喘息著，斷斷續續問。
趙久茹編不出什么謊話，喃喃道：“沒什么……就是聊天。”
葉峰凝視她的臉，半晌問：“……我是不是快死了？”
趙久茹眸子一縮，“不是！你不準說這樣的話……”
他的反應讓葉峰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
葉峰低低笑了笑，“我不怕的，我知道自己什么情況……我在那個地方，看見他們給小五，給王奇山他們注射了那個藥，我知道會發生什么，現在這個樣子，就和他們……咳，他們的很像……”
趙久茹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緊緊握著葉峰的手，“我會救你，我一定要想辦法救你！我們天一亮就坐車去其他城市，去醫院，去最好的醫院！我們把房子賣了，錢的問題我會想辦法，你還不知道吧？我很有錢，我沒失憶之前是個大人物，我……”
一雙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十分溫暖。
趙久茹的話瞬間就停在了唇齒之間，沒有繼續。
“我不想走那么遠的路，受那么多的苦了。”葉峰輕聲道。
趙久茹瞬間紅了眼，抽噎起來。
剛才那番話就連她自己都是不相信的。看著葉峰現在的模樣，半身的皮膚已經發白，恐怕還沒有到達她口中“最好的醫院”，葉峰就已經在半道上被折磨死了。
但是她還能有什么辦法？只能這樣欺騙自己，安慰自己……葉峰是多溫柔的人啊，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趙久茹就知道。他總是笑，總是把問題和錯誤往自己身上攬，明明是她提出了不可執行的計劃，葉峰卻說是自己“不想受那么多的苦”……
“咳咳咳……”葉峰突然又劇烈咳嗽起來。
趙久茹徹底慌了，六神無主地去拿紙，不等她拿到，血液就順著葉峰的嘴角往下淌，他也痙攣嘶叫起來。
楚夢璇被嚇了一跳，想上前幫忙，卻見葉峰始終咬牙忍著，發出來的聲音也不像實驗室里那些人那么恐怖，顯然是經過狠狠忍耐之后才發出來的嘶吼。
他不會傷到趙久茹。
“別靠近我……”葉峰在掙扎間發出喉間低語。
趙久茹搖頭，哭著往葉峰身上撲。
葉峰幾乎快要神志不清，一開始還能看清趙久茹的臉，到后來光是忍著疼痛，就已經需要耗費他所有的精力了……太累了，太痛了，和這樣的痛楚相比，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
樓上，姜煙看了許久，隨后轉身進了門。
連她都不想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從自己面前消逝，又何況是趙久茹？從葉峰開始潰爛的皮膚上，她已經看見了的解決。實驗室里那些人尚且需要藥物和氧氣才能維持生命，葉峰又能撐上幾個小時？
姜煙讓自己沉下心來，進了房間拿起書，視線盯著書頁，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最后干脆就望著半空出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下突然一聲凄厲的叫喊。
她心思一動，楚夢璇匆匆跑了上來，氣喘地看向姜煙，眼神里的驚駭和震動遲遲沒有褪去。
“他，他……”楚夢璇抿唇。
“葉峰！葉峰！”趙久茹的吼聲并不比之前的葉峰好上多少，“你睜眼！我求求你，你睜眼看看我！你這個騙子！你說你要娶我的！你親口說的！葉峰！”
痛哭聲戛然而止，整棟房子瞬間都安靜下來。
施冷的腳步聲傳來，她的面色也是蒼白的，嘴唇動了動：“趙久茹暈了。”
“讓醫生過來。”姜煙道。
“葉峰呢？”
姜煙抿唇，“實驗體要盡快處理，送去火化，然后骨灰送回漁村，該怎么處理后事，就按照他們那邊的規矩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