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琛宴聞言,“中醫真是神奇,這小小的一針刺進去就知道了,我平時幾乎每天……每天晚上都會吃。”
“劑量很大?”云七七睨了他一眼,口吻有些淡漠地說道。
“剛開始只是吃一顆安眠藥,后來發現沒什么用,就混著吃,各吃兩顆。”
“有沒有虛報?”云七七質問。
“……”江琛宴恍然笑了,“有時候也直接吃三四顆,褪黑素是真的沒什么用,不是嗎?”
吃了也睡不著,反而吃了以后更加精神了。
云七七將銀針從他肌膚中帶出,直白地道:“你的肝功能損傷比較嚴重,以后別吃這些東西了,一顆都不能沾,知道么?”
“小七,你給我治療完后,我睡眠好了,我應該也就不需要吃這些東西了,對吧?”
“對。”
云七七差不多對他身體情況有了基本的了解。
“我幫你用中醫治療你的肝,可以慢慢有些好轉,但要想根治,就得長期,今天治療過程要一個鐘頭,晚上你會睡一個好覺。”
冷夜在旁邊墻壁靠著,抱著胳膊,靜靜地觀察著她有沒有做什么小動作。
云七七看向冷夜,“你這么關注,那你過來幫我個忙吧。”
“我幫你忙?”冷夜指了指自己,“我可什么都不會,不懂什么醫術。”
“你幫我用酒精擦一遍他的背部,要消毒。”云七七掃了一眼,“還有他的一些特定穴位,分別在小腿上,手臂。”
冷夜聞言,就這么點兒活,那自己還是可以干的。
江琛宴的眸底閃過絲絲縷縷的落寞之色,她就這么嫌棄他?
云七七退讓開來,給自己的針灸銀針也開始消毒,同時在江琛宴趴在床上,掀開背部衣服的時候,眼睛都不帶抬起一下。
冷夜做好了消毒清潔工作。
“好了。”
云七七上前一步,坐在床邊,目光格外認真專注,仿佛全部都投入到了針灸中。
用一根根的銀針,刺在江琛宴密密麻麻充滿傷疤的脊背上。
云七七皺了皺眉,口吻顯然有些好奇:“這么多傷?”
“江家受的。”江琛宴褐色的眼神有些發空,“一道道傷疤,代表著我每每往上爬的一道功勛。”
“你認為這不是傷,這是你的功勛,但在醫者的眼中,這就是一條傷疤,一條條都沒來得及好好處理的傷疤。”
這些傷,要是當時好好處理,壓根不會落下這么長的傷疤。
一看就是經過了感染。
不一會兒,江琛宴的背部就已經扎滿了針灸的銀針。
云七七又看了一眼江琛宴的小腿處,發現也有一顆子彈的痕跡,想起來應該是在非洲的時候——
這段經歷,厲云霈和她說過。
云七七沒多說什么,給江琛宴的腿部迅速地扎了銀針。
一共22根銀針全部扎完。
云七七給他的兩個手臂上扎了剩下的,留著金針沒有用。
“不用金針嗎?”江琛宴問道。
“不用,那是救命用的,一根金針,我可以讓人起死回生,大題小用。”云七七淡淡地說道,“好了,耐心等待半小時吧。”
江琛宴見她的態度這么冷淡,也許是因為針灸的緣故,一股倦意漸漸地席卷大腦。
他眼皮都有些垂下,緩緩說道:“小七,你在身邊,我好心安。”
“如果你非要一個人留在你身邊才會心安,那你應該不愛你自己,人最大的心安,應該來源于自己。”
“那厲云霈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會心安嗎?”
“……”
江琛宴的反問,讓云七七呼吸都跟著深了幾分。
“小七,你也有讓你心安的人,只不過那個人不是我。道理誰都懂,你覺得我錯了,只是因為我不是那個人,所以,說什么,做什么都是錯。”
云七七眸色暗了暗。
厲云霈在她身邊,她的確會心安,可即使厲云霈不在她身邊,她也不會心亂!
“你現在有一身的本領,完全可以保護好自己,小時候是我保護你,現在反而成了你幫我療傷,要是……要是你什么都不會好了。”
她要是沒有一身的本領,那他就可以為她遮風擋雨。
可她有一身的本領,他覺得他遮風擋雨的這把傘,不夠大。
云七七皺了皺眉,聽見這句話:“你愛人的想法,總是錯的。”
錯的甚至離譜。
喜歡一個人,應當是希望她走的越來越好。
可江琛宴卻是想要摧毀,想要對方什么都不會,這樣才能留下來她。
“那什么才是對的?”
他望向她,眼中隱含著期待和探尋,只可惜她的臉色格外淡漠,目光也有意無意地避開。
“我要是不學面相,我就不知人傷我。”
“我要是不學中醫,我就不知身自然傷我。”
“我要是不學占卜,我就不知陰陽傷我。”
“我要是不學風水,我就不知物氣傷我。”
“我要是不學山術,我就不知道虛空能量傷我。”
云七七這一段話說完以后,目光冷靜而沉穩:“即使我不會這些本領,難道就不代表后面的事情不存在嗎?”
她的意思是,他做的事,也不可能不存在——
江琛宴那猶如深井一般的眼睛里,透露一抹讓人難以窺探的情緒,似乎有些哀傷和幽怨。
云七七轉過身,同時看向冷夜:“我先出去了,他針灸時辰是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后,過來叫我,我來給他拔針。”
冷夜:“……行。”
云七七走出了房間以后。
頃刻間,江琛宴渾身僵硬地像是石頭,他一言不發,淡紫色的薄唇緊繃成一條直線。
冷夜坐在床邊,嘆了一口氣,凝望著江琛宴:“江少,值得嗎?”
“值得,只要是小七,就值得。”
費多少功夫都值得。
“我不覺得……云小姐真的會念及以前小時候的好。”冷夜搖了搖頭,生怕到了最后都是徒勞。
“我有點想睡覺了,她的針,很管用。”
江琛宴咬牙,緩緩閉上眼睛,聲音又沉又啞,同時眼角滾落一滴熱淚。
冷夜就在床邊守了江琛宴半個鐘頭。
到了時間,冷夜就去叫了云七七回來。
“我們江少已經熟睡了,你真的沒有給他搞鬼?”
冷夜帶著質問的語氣,畢竟江琛宴睡得太快,而且還睡得很熟很深。
他剛剛試著叫醒了。
然而江琛宴怎么都沒有醒過來,呼吸一切正常。
云七七見冷夜擋著自己,眼里帶著疏離:“你是不讓我給他拔針了是嗎?那就繼續針灸,他會睡得更久。”
“……”冷夜聞言,二話不說,直接讓開到了一旁。
云七七冷哼一聲,非要讓自己來硬的。
她坐在床邊,按照時間,給江琛宴將銀針帶出,同時將他的衣服蓋住肌膚,思索了片刻,又帶上旁邊的被子。
蓋好以后。
云七七回眸道,“讓他好好睡一覺,不要打擾。”
“他什么時候會醒來?”冷夜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拜托,他才剛睡著,再說他的身體本就欠缺睡眠,這一次只不過是補覺,所以睡眠會比以往深,明天一早吧。”
“明天?!”
現在才下午六點多。
就要睡到明天去?
明天早上八點,他們江少還要和厲云霈,碼頭進行……
還有正事要做的。
“明天幾點?”冷夜問道。
云七七皺緊眉頭,“我也不知道,具體看他的身體情況,再說了,這對于他來說不是好事嗎?”
猛然,冷夜上前一步,直接用手遏制住云七七的脖頸,一點點用力。
云七七食指與中指反夾著金針,美眸輕瞇,抬起下巴,呼吸一點點薄弱,隨時就要動手。
冷夜臉色十分冷酷,“我告訴你,明天早上七點,不管你用什么辦法,都得讓我們江少醒來。”
“明天你們有事情要做?”云七七反應很迅速,立即察覺到。
“不關你的事情,我怕你對我們江少動什么手腳,萬一他要是醒不來,我就要了你的命。”
冷夜目光格外的殘酷,并不相識開玩笑。
“……”
“我們江少喜歡你,但不代表我也喜歡你,云小姐。”
“……你真是忠誠啊。”云七七諷刺地勾了勾唇,“好,我答應你,明天早上七點之前,我讓他醒過來。”
下一秒,冷夜松開了掐著云七七的脖頸,這才容許她出去。
然而就是這一瞬,冷夜的腰間忽然感覺到了一抹刺痛感,但見云七七站在自己面前,雙手正捋著脖頸,調整呼吸中。
他就沒多想,打消了顧慮。
“出去吧。”
云七七皺了皺眉,細致地觀察到了翠青已經離開了房間。
隨后她收拾好針灸包,提醒道:“我建議你讓你們江少好好睡,你也不要打擾他,畢竟,這個深層的好睡眠,對于他來說很難得,睡得越香,對他肝越好。”
冷夜臉色陰郁不已,沒說話。
云七七立即走出了房間,背后傳來關門聲,她急忙蹲下身,撈起地上等待的翠青,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她的臥室后。
云七七將翠青放到天鵝絨的枕頭上。
她盯著它問道:“你剛才咬了冷夜一口?”